陆远思不知道傅承禹在想什么,她捏了捏傅承禹的手,然后再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傅承禹觉得丛啸有一句话说得不对,陆远思可能真的给他下了蛊,所以他才会总是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这简直没有道理。
陆远思细心地替傅承禹掖好被角,随后坐在床边陪着他,见傅承禹还睁着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像是哄小孩似的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睡不着,”如今的夜越来越短,现在已经可以看见熹微的晨光了,傅承禹睁着眼睛,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他遥远的记忆里,夜晚总是浓重的黑色,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像是没有边际,把他的呼吸连同心跳一同封印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他突然想不起来在他的生命里,有没有人像陆远思一样,哪怕什么事也没有,也愿意坐在床边陪着他,等他睡着。
陆远思笑起来,开玩笑说:“夫君不会是害怕吧?要不要我唱首曲子哄你啊?”
鬼神神差的,傅承禹说:“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转眼就消散了,如果不认真听,甚至可以忽略这一声微小的应答,陆远思一下子愣住了,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傅承禹真的答应了,可问题在于她哪里会唱什么曲子,顿时尴尬起来。
两人一直沉默着,傅承禹闭上了眼睛,他大概是想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屋子里一时静极了,就在傅承禹以为自己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首悠扬旷远的曲调,开始的时候陆远思只是哼着调子,到后来渐渐记起了词,傅承禹听见她唱:“……蒲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楼下当垆称卓女,楼头伴客名莫愁……大宛来献赤汗马,赞普亦奉翠茸裘……”
陆远思的调子低沉悠远,像是带着漠北的黄沙,这原本并不是一首安神的曲子,甚至带着悲凉与愤懑,而在陆远思口中却像是被染上了别样的力量,傅承禹不知不觉中像是回到了枕戈待旦的边疆,没有战事时,哪怕是与蛮夷相交之地,也曾热闹繁华。
那里有傅承禹熟悉的风声,傅承禹在这样的歌声里睡着了,陆远思看着他的睡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忍不住点了点傅承禹的额头,心里忽然觉得很满足。
她离开了她赖以生存的沙场,来到这么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唯有傅承禹需要她,而陆远思忽然发现,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只有傅承禹一个人罢了。
傅承禹没有睡多久,他做了一个梦,可等他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傅承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陆远思坐在床头,她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在床柱上像是睡着了,傅承禹忽然想:她真的一直都在。
在这一刻,傅承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陆远思从未骗过他!
或许有些事情陆远思没有主动告诉他,但只要是她答应的事,就从未有过失约,哪怕是在傅承禹睡着后也一直陪着他这样的小事——就好像傅承禹是个容易被惊梦吓到的孩子,需要时刻小心翼翼才行。
天色已经亮了,傅承禹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原本想让陆远思到床上休息,但才刚有动作,陆远思就睁开了眼睛,傅承禹可以从她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傅承禹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凑到陆远思面前,双唇贴在了陆远思的唇上。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傅承禹睁着眼睛,所以陆远思的所有反应就都落在了他眼里。
刚醒来的陆远思似乎并没有平日那样快的反应,在傅承禹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但是动作幅度很小,基本等于没有,在傅承禹终于亲上她时陆远思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显然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傅承禹轻笑了一声,在陆远思嘴唇上咬了一口,然后迅速撤离,低声对陆远思说:“现在我们扯平了。”
终于清醒的陆远思只觉得有一团火瞬间点燃了她的脑子,把所有的思绪和理智都烧成了灰,她慢半拍的感受到嘴唇上柔软的温度,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好像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因此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傅承禹皱了皱眉头,似乎对陆远思的反应不怎么满意,于是压低了声音对陆远思说:“你在想什么呢?”
声音听起来有些像是在抱怨,而陆远思依旧在走神,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说:“我发现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