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棹的眼眸上像是浮了一层雾,里面若有若无地透出一点红光来,蒸腾得她的额上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然而出乎颜黛黛的预料,这个顽强的少女,最终压抑着心中的杀戮之意,拼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和力气,收敛了杀气,将背上的花妙轻轻放到了一边。

    踏入陷阱中招,受傀儡术的制约,一次就够了。

    花棹在颜黛黛身边之时,就已经开始刻意训练如何抵御嗜血的心魔,人之所以非兽类,便是学会克制心中的欲|念。

    花棹浑身都是汗,刚刚抵抗本能已然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心神,然而此时更没想到,刚刚默不作声低着头的花妙突然扑上来,狠狠地往花棹的肩膀咬了一口,血从层层衣服上渗出来,淅沥沥地染在苍白的唇上,衬得被毁掉的面容可怖如厉鬼,花妙失控的呜噜噜的嘶吼声夹杂着呜咽声使得四周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巨痛让花棹变得更加清醒,她当机立断将花妙击穴打晕,怒斥道:“你到底给她喂了什么?”

    颜黛黛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有些感慨道:“我没想到花羡还挺厉害,极乐水被她优化一下配比,倒是愈加厉害了。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能抵抗我的傀儡术?受了不少苦楚吧?我曾经让门下的弟子训练过,可是没人成功过,为此足足死了一大批人呢。”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花棹伸手将神智迷糊不清的花妙揽到自己的怀中,阴影中的剪影愈发幽深晦暗。

    “我跟你恰恰相反,我最喜欢控制人。”颜黛黛举着烛台缓缓蹲下来,眼神中带着戏谑,“我用极乐水喂养了花妙这么多天,今天终于看到了成效。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没有极乐水,你忠诚的仆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这辈子永远都是废人,没有极乐水,她便能成为最低贱的妓子,谁能给她一口极乐水,她便能任人宰割,甚至,只要谁给她极乐水,她便能立马背叛你。”

    颜黛黛的激怒未能生效,花棹目光如炬,恍然道:“所以那个在极乐城打晕我,并把我扔到顾河清囚牢中里的人是你?”

    “很好,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这点。事实上,很少有人会知道,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那时候极乐城在苏执琅手里,若不从中推力一把,我哪有机会分羹一杯?”颜黛黛理所当然道:“你既是花家人又是北望盟盟主夫人,如此首鼠两端的身份,不仅仅是花家和北望盟的拉锯砝码,更是生乱之后,我能从中谋求利益的杠杆,所以无论你帮谁,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我要的就是苏执琅被迫放弃极乐城,我能从暗中接手操控,毕竟,要能成事,钱财可是重中之重呢。”

    颜黛黛似有不甘,感慨道:“我比不得你,总有人在背后给你帮衬。当初你挟苏执琅跳海,迟翌何等人物,竟一开始也失了态,疯一般地找你们,还帮你背后扫清障碍,苏右相也未能知道当时实情,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为人尽心尽力过。”

    花棹听得心中有一瞬间的黯然,迟翌事事考虑周全并不是为她,她不过是阴差阳错做了遣怀的替身。

    “你如此费尽心思对付我,何必牵扯进花妙?何不直接用傀儡术控制我,岂不是更加省事?”花棹问道。

    “花妙是自讨苦吃,送上门来的,我不过是加以利用而已。”颜黛黛低低地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寥落之色,“更可况,没有你,他才能看到我。他找你有多久,我就疯了有多久。”

    她的声音又点抖,细听之下近乎于癫狂,“我就疯了八年,一直在想,他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比我好在哪里?若是比我美,我便毁了她的容貌;若是比我聪慧,我便让她变得痴障;若是她比我娴雅,我便毁她四肢。可是,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颜黛黛的声音像是冰冷的、粘稠的阴魂,花棹如坠冰窟,极怒之下竟是冷然——颜黛黛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她把私欲包裹了一层所谓的真爱外壳,肆意挥霍自己的感情,却毁了他人的一生。

    花妙何其无辜,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阿妙,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虐打和侮辱?

    花棹偏开头,轻轻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睁开时便已经一片死寂,“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颜黛黛眼中带着热切,像是狂热的教徒看到信仰临世。

    “我要你请最好的大夫,治好花妙身上的伤,帮她解极乐水的瘾。”花棹抬起头来,冷眼看向颜黛黛,“花羡一定被你藏了起来,可惜她对我有怨怼,定不会帮忙解花妙的瘾。因此你必须亲自出马令她调配。什么时候花妙好了,我便依你之计。如若花妙没痊愈,反正我一无所有,破罐子破摔,这辈子我什么事情都不做,专门盯着你,也一定不让你好过。”

    她一字一句仔细斟酌,心中设想如同蛛网,细细密密铺展开来,然而面上却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