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了闯祸了闯祸了……”
学舍院子里，沈南絮焦躁不安地围着桌子打圈圈，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耗子。
“真的封山了。”
伊秋石抬头望天，看到那肉眼难辨的护山大阵所形成的真元劲膜慢慢在潜灵山上空封死，好似一扣大锅倒扣在山头，震惊的无以复加。
“杨监正怎会被杀？他可是天下十绝、儒门圣人啊！”
沈南絮无心理会伊秋石的震惊，因为他已然意识到，假如那死者便是龙池监正杨石斋，那与他的尸体出现在一处的，便只可能是那杀人如麻的十殿魔头转轮王。
“顺天十四年……难道这就是我入学龙池监的真实原因？不然我已然身负修为，又与龙池监功法相斥，何必来此修行？”
“我没爹没娘，便是连自己多大岁数，都不记得了，唯一知道我往事的叔叔也死了，那我过去这些年岂非一片空白？”
“不，还有教我功法的那人，他定然知道我的身世，可又去哪里找他？即便找到了，他如果便是十殿魔头，或者是其他什么邪魔外道，又该如何是好？”
“不对！那姓杨的老人是什么‘天下十绝’，我这一身修为不过炼气境大圆满，哪有本事杀了他？”
想到此节，沈南絮微微放心，不自觉摸摸后脑，顿觉痛楚。
感受到这疼痛，沈南絮好似泄了口气，忖道：“要杀掉那般人物，自然得付出些代价。我连记忆都没了，境界跌落、修为大损，自然也不稀奇。”
他越想，越以为自己便是那杀人无数的转轮王，一边无法相信自己是隐藏极深的嗜血魔头，一边又担心杀害杨石斋的事情败露，被盛怒的龙池监人就地正法。
“南絮，你还好吗？怎么心神不宁的？”
伊秋石不知沈南絮心里百转的念头，只当他是因为失忆而懊恼，安慰他道：“杨监正被害，大圣旨出世，山上必然乱作一团，咱们正好休息几日，然后下山找我父亲治病。你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但仍记得诸多常识，便连文字都还认识，可见受伤不深，治愈的机会很大。”
“小石头，大圣旨是什么？”
“大圣旨不同于寻常圣旨，你刚刚也听到了，是圣上发给全天下人的旨意。大圣旨一下，洪阳官民，不论仙凡，尽皆领旨，绝无弄虚作假的可能。”
伊秋石拉着沈南絮坐下。
“京城东西有两座风水灵山。东边的便是我们脚下的潜灵山，是本朝开国太祖皇帝亲口允诺给龙池监的山门道场。西边的那座名唤积雷山，开国皇帝正是在那里打胜了一场大决战，才将肆虐九州的妖族彻底赶出三关，进而定鼎天下。因此本朝历代皇帝都会定期前往郊祭，以示不忘武德，警戒妖族。后来当今圣上即位之初，便在积雷山上修了一座地坛，与京城里的天坛遥遥相望，耗费不菲，朝中大臣的批驳奏本至今不绝。”
“以民脂民膏行此好大喜功之事，确实该骂。”沈南絮漫不经心地说。
伊秋石摇摇头：“并非好大喜功。那大圣旨以京城天坛为媒介，声传天下，遍及九州，天上日月所照，中原龙脉所在，皆闻圣音，是太祖皇帝夺天地造化的手段，却也只能发出三次。本朝国运多舛，那三次早用掉了。当今圣上即位之初，便力排众议，请国师沈如来在积雷山上修了一座地坛，外镇龙脉，内连天坛，这才能再发大圣旨。然而大圣旨越过各级官员，直抒圣意，可谓集权妙手，那些朝臣自然不愿成为事事听令的工具人，这才会抨击地坛的修筑。直到今天木已成舟，他们还是隔三差五骂上一骂，不为别的，就是想恶心恶心圣上，搏一搏清名，若能惹来一顿廷杖，立时成就一段佳话。”
“小石头，你倒是很护着你姐夫。”
伊秋石笑笑：“那是因为他对我姐好。本朝自太祖皇帝以降，向来一夫一妻，不纳妃室，虽然血脉单薄，但后宫里却少了许多龌龊事。可先帝驾崩之时膝下无子，险些重现群龙夺位的乱世，若非杨监正力挽狂澜，请潜龙江南的圣上迎诏登基，本朝基业必会动摇，再给北疆妖族可趁之机。也是因此缘故，朝臣数次联名上书，请圣上多纳妃子，充实后宫。然而圣上与我姐相识于微时，风雨同舟，鹣鲽情深，却是无论杨监正磨破嘴皮子，也不肯多迎一女入宫。九五至尊为夫至此，我这做弟弟的，哪还会有半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