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李巧儿一笑颇显诚心:“照常理,应上酒楼置办一席款待二位,然可惜如今形势不许;又想送些什么表意,却可惜我身无余财,重礼送不得,轻礼你又未必放在眼中,如此……”一指勾起挠挠额角,“思来忖去,唯有投人所好!遂我便想,似你这等青年才俊,终究喜好什么,亦或……缺些什么呢?”

    “缺什么?”吕崇宁上前两步,兴味盎然。

    眸子一转,女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殷勤:“想寻常似你这等有为之士,当早成家立室、子女绕膝了,而二位官人至今独身,想必是公务缠身、无暇论及,遂我斗胆自荐为汝一牵红线——”目光离开吕崇宁,落在一旁无动于衷之人身上:“曾官人沉稳端重,自要配一娴静佳人,我方好知晓有此一女子,与汝乃是天造地设!”

    眼见被言及者嘴角一抽,吕崇宁心下莫名爽适,故作讶色“哦”了声,追问:“此女是何来历?”

    女子托起下巴,津津乐道:“我们村头做豆腐的刘家,两老育有一女,年方二十,姿容秀丽,而最难能可贵是,这家人终日埋头苦干,从无一句闲话,自更无从争执吵闹,岂非正合曾官人心意?”

    “从无闲话?”吕崇宁摸摸下巴,“此言过其实了罢?成日一处屋檐下相处,哪有不生龃龉的?”

    女子一笑掩口:“并非不生龃龉,而是生不得,因他一家人,皆是哑子!”

    未尝忍住笑,吕崇宁幸灾乐祸的目光扫过身侧。

    面色冷滞之人开口:“李娘子,凡事皆当适可而止,你是自行下去,还是我派人出来请?”

    女子识趣:“下,下,话说完了自然下,我也不能整日趴在这儿吹冷风啊!”示弱过,转向一侧报臂满脸戏谑之人:“既是好事,自不能厚此薄彼,说罢了曾官人,我还须一碗水端平,再与吕官人牵牵线!话说……”

    面色一凛,吕崇宁厉声:“李巧儿,你适可而止,公门中人岂能任你随意调侃?再不收敛,定教你懊悔不及!”言罢拂袖而去。然行不多远,便闻身后随来的脚步声:“吕侍官,留步。”吕崇宁正在气头,回身一哼:“曾将官不去处置那闯入者,唤我作甚?”

    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向远处,那人淡淡:“劳烦吕侍官,将李小娘子劝走。”

    “教我去……”吕崇宁自觉荒诞:“她又非我招惹来的,为甚要我劝她走?”

    来人收回目光:“此女清早在此喧哗,难免惊扰郎君,然邵相公只道不许她进此院,她若在墙外,我不便强驱。”

    吕崇宁气极反笑:“这般,就要我去?凭甚?”

    目光微垂,彼者面上竟起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轻声缓慢:“否则,我便只能禀知郎君,道她是你招来的。”

    吕崇宁急恼:“我何时招来过她?你此为恶意构陷!”

    “此女随在你后而来,且你二人一唱一和,对我随意戏谑,乃是众所周见,我由此推断你二人为共谋,却有不对?”言者不急不缓。

    “你……”吕崇宁哑然。默自一通思前忖后,终是悻悻拂袖:“曾木头,此仇我已记下,你等着。”言罢转身即去。

    绕出院门,拐过东墙角,便瞧见那个似乎百无聊赖、正倚靠木梯吃瓜子的罪魁元凶。

    吐出瓜子壳拍拍手,李巧儿面染春风:“哟,吕官人,回心转意了?那我给你细说说那女子?”

    忽略过其人其言,吕崇宁冷色:“你不必照看阿暖么?莫忘了你可是立据画过押的,再对之置之不顾,国法论处!”

    若说前时李巧儿被穆昀祈那番话震慑到,乃因心存敬畏,加之对阿暖关爱出自真心的话,则此回,面对这个素来在她眼中只会强做正经的吕崇宁,如何还会上当?一时竟漫不经心:“阿暖才吃过奶睡下,我趁隙欲出门与她买布做两件小袄,也算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