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方才那小厮听自己口音不似本地人,已禀告上去。穆昀祈无意瞒他,自如实:“在下开平府人氏。”

    那人又问:“看来官人是南下赏春的罢?这等晴好天色,如何一早不去赏花踏青,却至鄙处消磨?”

    看他对自有盘问之意,穆昀祈心下自不悦,然又知此乃难免:孰教他这营生难为见光呢?便暂压不快:“我南下已有数日,该去之处皆已去遍,渐也有些怠倦了,便欲重拾旧趣,好生消磨一日再言。”

    “原是这般。”彼者一捋短须,便侧身做个“请入”的姿势:“官人随我来罢。”

    出了前厅是中庭,此处花木繁盛,中间的通道却窄,曲折回绕,蜿蜒前伸。只是越往深去,渐能听到喧哗声。

    “官人偏好什么戏法?”引路者忽问。

    穆昀祈怔了怔,才明白这“戏法”所指,一忖便道:“既是博弈,自须惊心些的。”

    “好个惊心!”彼者言出赞赏,又问:“官人是赌死还是赌活?”

    “死……活?”穆昀祈目光一滞,脚步缓下:“我……是前来消遣,可未想……”

    知他误解己意,那人即笑告罪:“在下忘了官人初来乍到,不知行中术话,还望恕罪。”继便与他细解这“死”、“活”之意。

    死,指死物,如骰子、棋牌等;活,自为活物,虫鸟皆属此类。若赌后者,可自带活物来,不然,便在此聚养的虫鸟中择买参赌亦可。

    穆昀祈暗自忖度:虽就喜好而言,他更倾向于赌活,然就地选材却难有成算,既是输不起,便只得忍痛割爱,选择赌死!棋牌骰子,穆昀祈倒是无所谓如何选,定要说的话,自是耗时短、赌注大为佳。

    出了中庭,又进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两层小楼伫立于前,黑瓦白墙,倒也似江南的山水般,娴静典雅。

    “官人欲下注多少?”引路者回身笑问。

    穆昀祈一怔:“此刻便要下注?”

    那人颔首,往身后正中那间房指去:“此室专供双陆,入门注为五贯。”

    “五贯??”穆昀祈瞠目,迟疑片晌,厚着脸皮:“可有……少些的?”

    “有!最左那间,入门一贯!”言者面色已有几分微妙。

    “一……”心中叫苦,穆昀祈耳根发热,欲言又止。

    看他露窘态,管事者皱眉:“官人能拿多少?”

    “我……”如芒刺在背,穆昀祈此刻才知,屈辱的味道,实是较之任何一种刀剑伤都要难忍百倍!一拂袖,转身欲走。

    “且慢!”身后一声轻叹,似也无奈:“罢了罢了,来者是客,官人不欲下大本钱,便当一早说明,自也免了那许多周折。”谁教做这等营生的,不敢随意得罪人呢?

    绕过这小楼去,前面一排数间低矮小屋,然而嘈杂却较方才的小楼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