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苏苑找来的看护,照顾得无微不至,是妥帖的、礼貌的。

    但是那种照顾,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完全是因为任苏苑付了足够多的钱,她们有义务把姜珏照顾的舒适得宜。

    就连杨姨,也不过是看在过往多年的情分上,瞧着姜珏可怜,不忍心放她一个人,所以来照顾她几天。在这之后,姜珏能够感觉到,杨姨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她自己的生活里去。

    毕竟姜家发生了这么一大串坏事,不止家产散尽,突然失掉的两条人命已足以让普通人觉得晦气,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任苏苑……姜珏想,这几天来唯有在任苏苑这里,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有情绪的照顾。

    任苏苑那过分轻柔的手指尖,传递的是珍惜、呵护、小心翼翼的照料。

    就像小时候母亲给姜珏梳头,一下一下的很轻柔,遇到打结的发团,也从不生拉硬拽,而是愿意花更多的时间,轻轻的把发团疏通。

    曾经愿意呵护姜珏如珍宝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阴差阳错,姜珏忽然在另一双手里,感受到了这种被视若珍宝的感觉。

    姜珏怀着对父母的思念,对任苏苑双手传递的感觉起了一丝贪恋。

    任苏苑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姜珏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还有……任苏苑明天会再来看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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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姜珏思考的第一个问题,任苏苑自己也在思考。

    离开了和美医院,任苏苑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城南的湖景平层豪宅,那只有她一个人住着的“家”。

    任苏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斜倚在沙发上,透过大而宽的落地窗,望着窗外的风景。

    任苏苑的豪宅视野极好,从这落地窗望出去,邶城的标志性建筑天宁塔尽收眼底,还有那闪烁璀璨的万家灯火,透着别人家的热闹。

    只是那热闹,与任苏苑无关。这风景,也并没有被任苏苑看进眼里去。

    任苏苑的脑子里,想着的是今天白天的场景。

    本来带着陈舸,只是去收了那早已抵押在她名下的古董店。这古董店是姜致远一辈子的心血,若估成市价,任苏苑是不放在眼里的,也不会亲自过去,只是那店里收藏的古玩,倒还算有些意思。

    陈舸拿钥匙开了门,任苏苑迈着步子进去,印入眼帘的,有青花八宝纹宝月瓶、缠丝莲纹薄胎玉碗、天蓝釉玫瑰紫斑玉壶……还有,她。

    一个顶年轻的女孩,穿着一件揉皱的白衬衫,俯在那紫檀木水龙纹圆桌上,长长的头发四下披散开来,像是剪不断的哀伤。

    纠缠的发丝挡住了女孩的脸庞,任苏苑不露声色的走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这下子,女孩的脸可以看清了。

    女孩在静静的流泪,哭得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店堂外间来了人,倒给了任苏苑贪婪打量女孩面容的机会。

    女孩的皮肤极白,白的发光。那样的光泽,像是被主人在手里盘了极久的上好古玉,温润细腻,光洁通透,一丝瑕疵也没有。眉黛春山,秋水剪瞳。整个人娴静雅致极了,与整屋的古玩珍宝完全的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