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们都快滚！”
姜想站在门口朝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们大喊着，他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声儿，是他们逼他的，都是他们逼他这样的。
“哎哎哎，你这个瘸子不要不知好歹！人家大老板给了这么多的钱，你不感恩戴德还要这么赶人，你疯了吧！”乡里的赵老蔫指着姜想的鼻子骂，他把这些人带来，拍着胸脯说保证能拿下，现在被姜想这么个毛头小子给骂了，不仅心里不是滋味，更加是面子上过不去。
姜想心里堵着一盆子火炭似的，他可能没有他们读过的书多，也没有他们打扮得那么精致，但姜想不是个任人揉捏的傻子，他抓起门边放着的竹枝绑的大扫帚，使了全身的劲儿在挥舞，“我是不会走的，你们不要再来了！”
扫把在地上卷起一阵阵尘土，风一吹更是要卷进人的眼睛嘴巴里，赵老蔫见这是没戏了，跟着那帮开发商公司的人一起往后退，这十里八乡的就姜家这个老太太最执拗，没想到生个孙子也是一模一样。
人都走了，姜想还没停下，好像那些人的虚影还在眼前似的，一直到他自己都筋疲力竭了，才把那扫帚放下了。姜想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拖着那只动不了的腿往侧屋走，屋子里没开灯，但却一点都不黑，这是奶奶住的房子，奶奶给拾掇得整齐又干净，窗户开着，阳光灌进整间屋子，窗外，在层层叠叠的绿树之间，一条银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绕着房子的西边形成溪流，激荡的水声在山间愈发空灵。
姜想左腿迈过门槛，用手把那没了知觉的右腿也搬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伏在房间正中摆的棺材上，低声呜咽了起来，但他的哭声好像全都被窗外的水流声给掩盖住，吸收了似的，奶奶曾经说，不能哭，姜想长大了，以后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想哭了，就哭给这条瀑布，老天就能把人的难过都沿着小河给带走。
这是奶奶走后的第三天了，按照习俗，棺材要在家里停三天，等待人的魂魄能明白自己和身体不能再回到一块了，也不能再和自己的家里人再在一起了，才能真正地离开，去往下一段旅程。姜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伤心，也委屈，奶奶就这么走了，他连三天的清净都没法留给奶奶，让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们上门来叨扰，姜想觉得自己没用，自己要是再有用点就好了。
秦之垚将车子熄了火停在路边，村子里的路不好走，再往前就开不进去了，他推开车门，刚想点支烟，就被充进肺腔里的清新空气给改变了想法，将打火机收了回去，满目绿意，虽说地处偏僻，但周围的景色倒是还不错。秦之垚低头看了看表，这些人怎么过了这么半天还没回来，他有些不耐烦了。
指针又一次划向整点的时候，秦之垚终于看到自己的下属们，原本干干净净的西装，现在都污涂涂的，灰头土脸面露难色的样子，走到了秦之垚旁边。
“小肖，这怎么弄的？”
“秦总，你不知道，这个姜瘸子，难搞得很，我们都来了好几回了，根本说不听，今天还是找了个老乡带我们过去的。”肖霄指了指旁边的赵老蔫，赵老蔫便讨好似地憨笑了两声，“没成想他连老乡都往外赶......”
“知道了，我去看看。”秦之垚来这趟的目的，就是要会会这个钉子户，他早听说了，这片开发区的所有村民都愿意拿着他们预算内的钱搬出去，就除了这个钉子户，偏偏他家房子后面有条特别漂亮的瀑布，秦之垚一看到那图片，就是到是非拿下不可的地方，但许是知道自己的房子有价值，两次三番加了价，那人还是不同意，甚至搅动得村子里其他人家都要不满“售价”了似的。
秦之垚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决定要亲自来见，他沿着崎岖的小路往上走，很快就看见了那坐落在瀑布前的小屋子，嵌在山色之中，阳光照得溪水发亮，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有人在吗？”
“嗳，来了。”姜想听见主屋那里有人叫，手抹了一把眼泪，跪了太久哭了太久，好的那只腿都软了，他扶着墙壁从侧屋里的门进了主屋，头也不抬地进了柜台里，他们开了家小卖铺，虽然姜想不知道，奶奶走了以后，他一个人能不能把这小店支撑下去了，“买点什么？”
秦之垚看着眼前的人一愣，他们口中说的姜瘸子，他一直以为是一个顽固的老头，也许还烟酒不离身的那种，没想到却是个这么年轻的人，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人很瘦弱，皮肤也白，鼻尖红着，眼睛潮湿，看起来刚刚哭过，完全看不出是能把他那几个属下赶走还弄得灰头土脸的钉子户“恶霸”。
“你要什么？”姜想看那人不说话，就又问了一遍，他抽了抽鼻子，希望对方看不出来自己哭过，姜想虽然自尊心很低，但还是有一点的。
“来包烟。”秦之垚随口说着，还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搞错了啊？
姜想递过烟收了钱找零，看那人还盯着自己看，他又低下了头，姜想不擅长应对生人，不对，除了奶奶，这世上大多数的人他都应对不来。
“这边风景挺好的啊？”
“嗯，是。”姜想拿过一旁的湿布开始擦起了玻璃柜台，他把天一下子就聊死了，小店里又陷入了沉默。
“你们一直在这儿开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