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笔迹>竞技小说>斗鸾 > 第二十四章 宫闱
    坤宁宫东殿内,越王双手捧着一碗药,温和而恭敬地道“母后,该吃药了。”

    皇后面色苍白,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不必了,我来就没病,何必喝这苦汁子”

    越王微笑道“儿臣知道母后是为了熞弟担忧,都是悼仁太子余党作孽母后尽管放心,儿臣已经命人寻去了,不日就会有消息,熞弟一定会平安归来。”

    皇后闭了闭眼,叹道“若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她重新睁开双眼看向越王“允炆,你们兄弟三人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一生和睦,便是叫我折了寿命,也心甘情愿。”

    越王眯了眯眼,笑道“母后言重了,两位弟弟都是儿臣的亲手足,儿臣自会对他们多加爱护,想必弟弟们对儿臣也是亲近的。儿臣只盼母后能长命百岁,叫我们兄弟能多孝顺您几年。”

    皇后的心略安定了几分,长子既然这么了,想必也不会对次子下毒手,会出这种事,十有八九是那储位归属的传言闹的。这么一想,她又担心起来,生怕次子回来后,兄弟间会起了嫌隙。

    她拉住越王的手道“这些天我们在宫里也不好过,因打听不到你的消息,生怕是你父皇天天提心吊胆的,昨儿你兄弟出宫去,也是因为听身边人可能有你的下落了,想要悄悄儿过去寻你,不想路上就出了事。如今京里流言满天飞,你不要信那些人胡八道,你父皇早已恼了我们母子,虽然时时传了你兄弟过去,却是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多半是故意为之。”

    越王微笑道“母后多虑了,外头人的话如何信得儿臣自然是信得过母后与弟弟们的。”罢又将药碗往前送了送,“您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您便是嫌药苦,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两位弟弟都还年轻,往后还要依靠母亲照顾呢。”

    皇后欣慰地笑了,接过碗把药喝了下去。越王又亲自侍候她嗽了口,方才叫宫人将碗撤下。接着越王又殷勤地为母亲掖被子、捶腿,轻声细语,无论谁见了这个场景,都要夸他一声纯孝。

    皇后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长子打就贴心,对她比两个儿子都要孝顺周到,只是享受了长子的孝顺之后,她想起他的行事手段,又觉得心下发凉。按理,一个在人前人后都如此温和知礼的男子,做起事来怎会如此狠辣果决呢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到这一步。

    皇后看向越王的目光又复杂起来了“你进宫两天了,可见过你父皇了因担心你兄弟,我卧病两日,不曾去看过他,听太医回报,没什么起色”

    越王收起了温和的笑容,露出几分忧色“确实如此,父皇年轻时也曾大病过一场,那时连先帝都几乎以为他撑不过去了,还好父皇福泽深厚,平安度过,只是到底伤了元气。此次大病,想必是引出了病根,加上悼仁太子谋逆,父皇一时气恼,又伤心皇孙折殒,病情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此乃天意,非人力可违。”

    皇后有些愕然“皇上是犯了旧病么可先前太医却他只是感染了风寒,因年纪大了,显得凶险,后来又因儿孙之死伤心太过,才会引发了痰症,经太医院竭力医治,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重新上朝理事,怎的才两日功夫”顿了顿,脸色忽然一变,“你这话真是从太医那里听来的”

    越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太医的,父皇的病症也是太医看的,母后为何这样问”

    皇后声音都颤抖起来“允炆,我原以为皇帝这一回病得重了,恐怕是很难好了,太子待你们兄弟又是那样的态度,我不忍骨肉受苦,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若皇帝的病情没那么严重,却有人暗中做手脚万一叫人查出来,可是滔天大祸你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啊”

    越王闻言笑了“母后在什么这种事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您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他低头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父皇这几年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近来又确实病重,天下皆知,谁又会疑心到这上头来母后可别多事,节外生枝。”

    皇后心中更不安了,她从榻上直起身来,双眼紧盯着长子“允炆,你别怪母后多事,有些话母后想问你很久了。你从就是个仁善性子,在兄弟们当中又有贤良美名,可日前悼仁太子那事儿我瞧着真不象是你能做出来的,是不是冯家的手笔我知道你一向心疼媳妇儿,冯家也是得力的,只是夫妻之间,讲究个夫唱妇随,你可别为了私情,便纵容冯家胡闹。万一将来传出去了,外人只会以为你是首恶,好好的名声就败掉了即使坐上了那把椅子,这坏名声也要流传千百年,受尽世人鄙薄,永世不得翻身的”

    越王笑了笑“母后想到哪里去了冯家自是听儿臣号令行事。他们不过是在禁卫军中有些许权势罢了,没了儿臣撑着,又算得了什么随便哪家勋贵就能象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冯氏是个贤妻,又为儿臣生下了子嗣,在您跟前也一向勤勉,您为何要疑她呢”

    即使他这么了,皇后还是不能放下心“你叫我如何不疑且不你在朝中素有贤名,单看你平日与悼仁太子相处,就看不出异状来。若不是你们兄弟和睦,我也不会因削藩之议恼他无情。可即便他无情,还有你父皇在呢,我正寻思着要劝一劝你父皇,让他给悼仁太子一点教训,免得他父亲仍在,就要怠慢兄弟们,还未开口呢,你兄弟们就胡闹惹了祸,我只好将此事搁下,等到上个月,你父皇心情好,我才敢再提此事,你父皇也答应了会问他,只是不巧,你父皇病了,又派了太子去阅兵,事情再次耽搁下来,接着便出了那件事。先前压根儿就一点征兆都没有,若是你的主意,我是万万不信的”

    越王神色淡淡的“无论您信不信,事已至此,母后何必再多想呢您只管安心等着做太后娘娘吧。您既然知晓内情,就当明白儿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心软了,别日后奉养母后,只怕连京中随便一个官员都能踩在儿臣头上作威作福您既然心疼儿孙们,放任儿臣施为,这会子又问这些没意思的事做甚”

    皇后听出他话里隐隐带着威胁与不耐,心下一寒,深深感觉到眼前已步入中年的男子再不是昔日在她怀中撒娇的稚儿了,如今她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脚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挽回母子间的情份。她努力放缓了语气,面上露出慈母忧虑的表情“允炆,你不要怪母后啰嗦,母后一向对你最是信重,总盼着有一天你能成为明君,万世流芳,又怎能容忍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母后是担心你父皇会责怪你,下旨伤害于你,更担心有心怀不轨之人借你的名义为非作歹,图谋私利,有损你将来的基业允炆我儿,你可能体会母后的一片苦心”

    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眼中隐有泪光,越王见了,不由得心软下来,跪在她面前道“母后的苦心,儿臣怎会不知是儿臣莽撞了。母后尽管放心吧,儿臣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冯家也都在儿臣掌控之中,便是想要给自己谋私利,也要看儿臣允不允许”

    他目光锐利,隐隐带着阴霾与煞气,皇后看着,不由得叹息“自你两个兄弟出生,我忙着照顾他们,不想竟忽略了你,不知不觉中,我儿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权谋手段。罢了,我不过是深宫妇人,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干涉,只是有句话我要再提醒你做事要周密,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即便你不在乎,也要心史笔如刀。唐太宗功绩赫赫,尚且有玄武门之变叫人唾骂千百年,我儿是要做万世明君的,怎能留下话柄,叫人污了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