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范氏,是夏侯罂母亲的表妹,若她不曾成为爹的妾室,她当唤她一声表姨母。

    据说当年范氏娘家落魄,孤儿寡母投奔了外祖家。母亲出嫁时,范氏苦苦哀求外祖母,说这些年只有表姐不嫌弃她,她想与表姐作伴,不愿与表姐分开。

    还说,像夏侯温书这样有才干的官,日后门庭必定不简单,表姐心善,恐一个人应付不来,让她陪着表姐嫁过来,日后姐妹拧成一股绳,自能将内宅管的妥妥当当。

    夏侯罂的娘亲,确然是个心善的人,心善,同时也有些懦弱。外祖母对于夏侯罂母亲远嫁委实不放心,心想着有个知心人陪在娘亲身边,她日子也能过得好些,便同意了范氏的请求。

    让范氏随嫁,嫁给夏侯温书做妾,虽娘家没落,但好歹也是公侯府出来的姑娘,便给范氏抬了贵妾。

    夏侯罂不知道当年范氏在外祖家是怎么过的,反正听娘亲说,她那时寄人篱下,谨小慎微,懂事乖巧,外祖母和娘亲都喜欢她。

    对于娘亲而言,她并不介意这个表妹与她同嫁一人,未来的丈夫迟早会纳妾,那她更乐意这个妾是自己表妹,知根知底,日后凡事都能有个帮衬。左右成亲前娘亲没有见过父亲,谈不上什么吃醋妒忌,只知道舍不得娘家人。

    可谁知,外祖母和娘亲当真是引狼入室。

    确实知根知底,所以范氏知道娘亲母家什么样,也知道母亲什么性子,每每出手,打蛇七寸,从不失手。

    范氏虽没有直接伤害母亲,可母亲抑郁早亡,与她脱不了干系。为何这个人,今日还有脸在她面前自称一声表姨母?

    被夏侯罂呛了一句,换做旁人,多少脸色也会难看些,可范氏浑不在意,咂嘴笑道:“瞧我!总忘不掉同姐姐在闺中时的日子,竟又忘了如今的身份。”

    夏侯温书将勺子放回碗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范氏坐下,而后对范氏道:“你重情义,琳婳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对了,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说着,范氏面露难色,看了看章氏,半晌后方才开口:“我是为着婉柔的事……说来也是我的错,婉柔是大娘子身边的知心人,可竟叫我屋里那起子奴婢给灌醉了,这才落得今日这般局面。”

    夏侯温书颇有些不解的看向范氏:“前儿你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欢欢喜喜的帮着说项,叫给婉柔抬姨娘吗?怎的今日却又成了错儿了?再说了,本是个婢女,外放出去,也是随便嫁个人,跟了我,也没什么不好。”

    范氏叹了口气,接着道:“谁说不是呢?我本也想着,婉柔这姑娘到底有福气,能跟了主君。且又是大娘子的知心人,日后对大娘子定也是服服帖帖,总比外头娉来的妾强些。可是……”

    话到此处,范氏面上难色更甚,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侯温书见不得这等慢吞吞的样子,道:“说!可是什么……”

    范氏望了章氏一眼,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我没管好下人,叫婉柔吃醉误了事。得罪了大娘子,听说……大娘子要将婉柔许给吴庄头的儿子,已经送出府去了。”

    夏侯温书闻言一惊,转而看向章氏,诧异道:“那吴庄头的儿子,不是个傻子吗?”

    夏侯温书目光中已然含有怒气,似刀刃般扎向章氏。婉柔虽不是他多想要的女人,可到底跟了自己,竟就被这般给打发了?还打发嫁给一个傻子?

    章氏顿时无措,脸色泛白,桌下,手紧紧拧着衣角。好个消息灵通的范氏,专等着官人回来前来告状。

    夏侯温书看着小娇妻这幅样子,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他知道怡然在乎他,女子心生些嫉妒也是寻常,他能理解。但这事料理的却也委实有些不妥当,实在不喜,选个由头打发出去也就是罢了,许配个给傻子做什么?颇有些小孩子置气的意味,全不如范氏行事里外皆全。

    章氏无可辩白,事情她确实做了,人也确实已经赶走了,如今夏侯温书发难,她想辩一句都没法儿辩,只能当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