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四儿订的是早上的机票,周扬这一晚上翻来覆去,只迷迷糊糊地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他可能真的不是干大事的人,以前也一直顺风顺水惯了,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晚上做了不少梦。

    心里不屑于西方社会的围追堵截和明面上背地里的小动作,上辈子庸庸碌碌,但目睹了时代的惊心动魄,从仰视西方,再到平视西方,直到后来在某些方面俯视甚至蔑视西方,但那是由上至下几十年任劳任怨韬光养晦的结果。

    放到现在,尽管心里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跟人家的差距大得简直像是跨越了不同的文明阶级。

    从深城关口入港,只不过一溪之隔,恍若两个天地。大概上这种感觉相当于三十年后站在鸭绿江沿岸,只是位置颠倒。

    工作人员刚放行,他已经看见不远处的董齐抻着脖子挥手。

    没来得及寒暄,董齐让人把行李帮着塞上车,说道,“周先生,先吃个便饭?”

    “饭就先不吃了,先去公司。”他又跟董齐带着的人点头致意,有几个胆子大的好奇的打量他。

    董齐还想开口,周扬摆摆手,道,“我眯一会,到了地方再说。”

    睡是睡不着的,他把头靠到车窗旁,漫不经心的打量。

    和内地相比,八十年代的港岛经济发展速度非常快。虽然只是一隅之地,但却富有活力,外国人和内地人一股脑的涌入港岛这片淘金地,希望发家致富出人头地。

    上辈子来过两次港岛,也只是走马观花般的瞄了几眼,他对二十一世纪之前的港岛,只有两个印象,维多利亚港和那首流行一时的《皇后大道东》中的皇后大道。

    车子行驶在铁轨交错的街道上,和内地的自行车潮不同的是,港岛已经将有轨电车普及到相当普遍的程度。

    这种发达和繁荣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上,牌匾和幌子一直从一层门脸儿延伸,直耸入云。

    高楼大厦间挂着密密麻麻的店铺牌坊,这种设计是仿效欧美,尤其是生活品质的提高,港岛迎来了牙医发展的黄金年代,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就身处于海外的华人聚居区。

    就连楼体上张贴的小广告也和此时内地的风格迥异,渐渐有了二十一世纪小广告的雏形。

    书写繁体字,对习惯了简体字教育的周扬而言是个挑战,但写不得却认得,车窗边一闪而过的风景,还是让他抓住了几个哭笑不得的瞬间。

    “車仔麺”“收數佬”“通渠佬”等等宣传页嚣张的贴在墙上,当然也少不了让人啼笑皆非的“懦夫救星”和“印度神油”,广大男同胞发现美的眼光,总是不吝于放在这些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关键点上。

    车子最后停在位于尖沙咀的凯悦酒店前,周扬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清楚的知道就是后世-sar的位置。

    车子刚停稳,董齐小跑着下来打开车门,西装扣子下掩盖不住的肚腩滑稽的跳了两下。

    周扬下了车,拍拍董齐的胳膊,笑道,“老董,你该减减肥了。”

    胖子就是胖子,灵活的胖子也是胖子,尤其是到了老董这个年龄,总要考虑到千金难买老来瘦,在商场拼杀的老油条,荤腥不忌,烟酒不离手,除了要防备对手的穷追猛打,还要担心健康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