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王在问政殿一连呆了五日不曾回过瑰燕宫。他原本就是极勤政的,还要这么一来,不知要累成什么样子。
这段时间里燕妫尽量什么事情都自己拿定主意,包括年节事宜,若有疑问不是问方尚宫就是问崔玦。
除此外,还有关于柳兰心的后续问题要解决。她是大羲副使,有官职在身并非普通民妇,想要把她留在歧国,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否则给女帝捏住把柄又是祸事一桩。
燕妫花了好几日琢磨解决办法,过个几日终于拿定主意,将蔡轩请进宫来。
那蔡轩是被女帝委以重任的,岂料到了歧国一击未中,反倒适得其反帮着辟除谣言。次日柳兰心就被带去宫里,他如被砍了臂膀,想再完成任务是难上加难。燕妫这里已知他曾四处联络昔日滞留歧国的大羲细作,想要再掀一股风浪,然这些细作早已被除得差不多了。
这还多亏了褚中天,他虽为人跋扈,但极其熟悉歧国大小事,拔除异己的手段用在抓细作上头还是有几分成效的。所以蔡轩奔走数日,毫无收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事无成若敢就这么回去,女帝一定会要他的命。
燕妫有把握把蔡轩安抚住,就是拿捏住这一点。请蔡轩之前,她专程让林姑姑将信呈送歧王先阅,歧王落笔回她一个“可”字,于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她给了蔡轩一封她写的亲笔信,是写给女帝的,火漆封缄。蔡轩拿着那薄薄信封,没胆子信就这东西能保他项上人头。
“本宫要留柳副使在歧国,蔡大人回去也不好交差,自然要帮蔡大人说好话。”
不就是各得其所么,蔡轩想问清楚怎么个说好话法:“陛下的脾气您应该知道,轻易不会饶恕人。敢问娘娘,可否告诉蔡某信中内容?”
虽明知他怀着什么心思来的,燕妫对他依然礼待有加,他但有要求都尽量满足:“蔡大人想知道,本宫当然可以告之。陛下认为本宫是个假货,没错,本宫的确不是晏华浓。这信里的内容,无非是本宫以自己的身份向陛下的问安。”
问安?问安就想救他命,蒙谁呢!蔡轩不信,忍着没发火。
燕妫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笑笑:“陛下找寻本宫快要一年,重金悬赏过,刺杀过,沈礼沈大人也被派来南方查案。但是陛下从未与本宫有过任何接触,蔡大人,你是第一个协助陛下与本宫对话的人,这是沈礼都不曾办到的。单是看在这份特殊上,陛下也不会要你的命。”
蔡轩虽被委以重任,却并不知歧王后的假到底假在哪里。她若不是晏华浓,会是谁?女帝并没有告诉过他,现下听王后这么一说,蔡轩顿感觉后背都是冷汗。
她提到赏金,他便想起这一年间,被重金悬赏的霁月阁女犯燕妫,光是那赏金就让他瞠目结舌。早前分明结案了,说是被发现已经自戕,现在他才知原来只是转为隐秘调查。歧王后既然这么个令陛下上心的人物,若能带着她的亲笔书信回去,莫说问罪了,兴许还能得一顿赏。
“但同时,本宫希望蔡大人也帮本宫一个忙。”
蔡轩没得选:“愿闻其详。”
“希望回去以后,蔡大人一口咬定,柳兰心返程之前,伺机逃走不知所踪。”
这……假如他这么回禀女帝,那柳兰心留在歧国也就与歧王无关,女帝没有实证可以怪罪歧国。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问题在于他照着这么做了,女帝又不是傻子未必肯信,若要是再治他一个欺君……
燕妫的下一句,正是解除他的顾虑的:“陛下未必会信,但她若不想陷入毫无意义的泥潭,她不信也得信。”
张岸山,不,张谷风已经被安全接到歧国,这对夫妻已没有任何给她利用的机会,女帝虽会暴怒,但相比之下她会更希望有个台阶下,因为这件事情闹大了丢的是她的脸。层层把守的死牢丢了人掉的是颜面,副使臣出使不归丢的是国威。衡量到最后,她也许只会要求歧王抓捕柳兰心,但歧王若敷衍了事,她大抵也就不会再提。
蔡轩不知张谷风的事,但光是副使臣的叛逃女帝却是不好大张旗鼓处置。但他仍旧有几分犹豫,毕竟他也是强硬惯了的人,哪那么容易轻信他人:“设想归设想,王后娘娘若不能保证蔡某能全身而退,蔡某可不敢答应配合。”
蔡轩说完这话,歧王后并没有马上应他,只是冲他浅浅笑着。短短一息过后,有金属缓慢划过的呲啦声响传进他的耳朵,蔡轩双眼一瞪,乍见王后徐徐抽出放在手边的剑。那剑寒光渗人,王后的笑更加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