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的脸贴着他的背,眼睛却瞟着天上零零散散的星星。
四周寂静到只能听到柳惊澜的脚步声与二人的呼吸声,玉九觉得这一刻竟是说不出的满足,是他以往的岁月中从未有过的舒适静谧。于是他往上蹭了蹭,软糯糯地开口问:“阿澜,你有这样背过其他人吗?”
柳惊澜没有说话,只是不由得想到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有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也是这样将落水的他背回了白玉水榭。他心中一软,不由得轻笑出声,回答道:“没有,但从前有个人也是这般背过我,不过他自己大概是忘了。”
玉九原本贴着的脸瞬间离了柳惊澜背,直起上半身问道:“是柳扶苍?”
柳惊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但想来他确实不记得了,只好无奈道:“你还记得从前有一次你说玉佩掉进水里,又不懂水性不敢下去找吗?”
被他这么一提,玉九这才恍然大悟。
那次他诓骗柳惊澜让他大冷天的下水替自己找玉佩,可是没有想到柳惊澜才是真的不识水性,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捞上来。后来他醒了过来,玉九心中愧疚,即便自己也下了水,还直打喷嚏,却还是从城外的河边一路将柳惊澜背回了白玉水榭。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满天的星星,他背着年少的柳惊澜一路沉默的走回家。回去之后两人双双得了风寒,玉九更是发高烧烧了几天。
他的确忘了自己曾经将柳惊澜背了回来,可是柳惊澜却记了很多年。
玉九将脸重新贴回柳惊澜的背上,心中又酸涩又发软。他隐隐察觉自己对于柳惊澜好像不再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
若是柳惊澜知道了他的这份心思,不知又该如何看待他。
他从前便没少欺负柳惊澜,可是那人从来也不记仇。后来柳惊澜离开,孤身深入和洛山城,数年来在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中独行,独自背负一切,他为了自己放弃了大好的前程,而仔细想想,自己竟从来不曾为柳惊澜做过什么。
他明知道柳惊澜向往的是白昼下的阳光,而非暗夜里的花火,明知道他向往的是行侠仗义快意江湖,而不是刀尖舔血杀人如麻,可是他却不能叫他回来,不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不敢……
说喜欢他。
喜欢。
这两个字在玉九心头绕了一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先前许多奇怪且不曾有的情绪竟找到了答案。那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不分场合的突然想念,不明所以的生气妒忌与不知所措的怦然心动,最后竟全都归结到这两个字上。
他一边想着,一边试探性地轻轻抬起一只手向柳惊澜的鬓角探去,手指还未触到,便像是碰到毒蛇猛兽一般收缩了回来,一时心跳如鼓。
柳惊澜全然不知玉九此时的心思,见他许久不语有些好奇,微微将头侧过来,问道:“怎么不说话?终于记起来了?”
他低沉的嗓音萦绕在玉九耳边,也萦绕在了玉九心头。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柳惊澜的侧脸,忽然生出一种危险的冲动,让他想要凑上去,在他那好看的脸上,轻轻沾一下。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玉九掐灭,他几乎是逃一般的瞬间的直起身子从柳惊澜背上跳下来。
玉九在柳惊澜不解的目光中深呼吸一口稳住心神,脑中飞速运转,然后冷静地说道:“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一会儿拿到‘唤流萤’你就回和洛山城去,无论找不找得到父亲,我会尽快安排你从和洛山城脱身。”
他今晚的诸多反常,此刻落在柳惊澜眼里却成了另一番解释。柳惊澜看着他,像是嘲弄般扬了扬嘴角,问道:“脱身?你预备如何让我脱身?”
玉九转过身背对他,说:“我会对外宣布你是白玉水榭安插在和洛山城的内应,然后找岳逐离。有他出面,你可以顺利的进到乾坤道中去,和你师兄一起完成师父的夙愿,走回正道,锄强扶弱,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