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竞王坐在高座,喝着酒,慢慢悠悠看了一眼客人。这一照面,剑客先低了低头,退下了,竞王爷很客气,说:“请坐吧,你与苍狼这么亲近,不用和小王客气。”

    任寒波笑了:“竞王爷快人快语,任某怜爱小王子,也是王爷教得好。”

    北竞王嗤笑一声,道:“小王子——小王千辛万苦教出来的好苍兔,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任寒波不由心中一动:“原来王爷才是怜爱王子的那一个。”他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说:“可惜王子只有一个,再没有别的兄弟,否则怕王爷也怜爱不过来。”

    北竞王喝了口酒:“先生当真爱他,该好好对他才是。”

    “竞王爷放心,任某徒然有许多的时间,也等了很久,自然要王子过得一生快活满足。”任寒波低声道:“由任某动手,王爷大可事后来寻仇,如此两下都痛快,难道不是美事?”

    “空口之言,小王不会怪罪。”

    “任某流落江湖之前,还有一个名字,”任寒波道:“任波罕·凝真,竞王爷还认为这是空口之言吗?”

    任寒波离开了北竞王府,一身冷汗层层叠叠,然而害怕过了劲头,又十分畅快。

    北竞王放了他,而那个剑客没有揭破他,这都是他的好运气。

    好运气一日之内用得太多,任寒波找了个酒楼喝了一会儿酒。喝得天明了,还没有三分醉意,他练得内功阴寒,喝酒驱寒,酒量因此不错,这点酒,喝不醉他,甚至一分混沌也无。

    只是口舌都僵硬,僵冷泛出苦寒,他磕在桌上,枕着手臂假装睡了一会儿,假装哭了几声。

    这几声像极了笑,只是苦得透了,心知是笑不出来。他醉醺醺抬起眼,有人碰他的肩膀一下,他下意识道:“苍狼。”

    “客人,大半夜,我们要打烊了。”

    任寒波摇了摇头,下了楼去,街上昏昏暗暗,入了夜里,没宵禁也没灯。他走了一会儿,加快了步子,又走了一阵子,夜里扬起风声,飘飘荡荡,幽幽怨怨的调子,他眼睛发直,耳朵发僵,背脊一股寒气上来,脚步动不了了。

    这怎么了得,任寒波咬破舌头,疼痛刺激得柔和,神智没片刻又沉下去,浑浑噩噩,僵硬往前走。

    幻术之音,一向最弱,如此之人,任寒波一个照面,心知并不如对方,当下沉着了心思,几度转念,却连清醒也短暂。

    烛火悠悠,照在台座上,一女翩然起舞,曼妙轻柔,浑若无物,任寒波见那舞蹈,痴醉之心,乍然盛起,只觉这样的舞蹈危险又美丽,凡俗之间,如何得与它一谈?但这心思一起,忽忽喃喃道:“当真么,当真十足的美,为何迷不住他?”

    这一念头,竟然救了他,剑刃寒光,鲜血飞溅,女子停了下来,站在台中,吃吃笑道:“小圣女如今长大了,手段与身量,都涨了不少哪!”

    血河僧后人,如今又是密宗长老,形如女子,也只是形如而已。任寒波咬破舌头,仗剑攻去,那女子娇声笑道:“小圣女,累我们三个老人家来迎你,还不够么?凡俗为邪根,邪根为孽物,你快悟吧!”

    任寒波骂道:“八不沙,你这个不男不女,孽你个鬼,悟你个鬼!你爱做太监,老子不做!”却是剑光横转,一招“金柱龙爪”逼退女子几步,步影飘忽,剑光无息,那女子几次闪避,亮出一双皓腕,乍然摇动,众音妙乐,声色动人,忽近忽远,如乐如歌。

    任寒波小腿着了一剑,心里一冷,暗暗道:我连她剑光也未见着,是一开始就入了圈套。当下剑光四散,为“天衣无缝”,这一招极为繁复,八不沙讶然一声:“小圣女,这一招使得太坏,还不如当初我教你时——哎呀,小圣女脑子当真好使!”

    任寒波击碎附近木椅屏风,以剑气逼向外间,这一招之后,风隐隐吹来,纵然眼见为虚,气流也为他引出窗户门宇,他刚要投窗,只听丝绸铃铛,阻了去路,迫不得已回身一剑,真气沉厚,连他也是一时委顿,往后撞在墙壁上,剑也脱手,暗道一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