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雨蒙蒙。

    城中柳树刚刚绽出新芽,经过春雨的洗涤,显得越发娇嫩可爱。如此美好的春景却无人欣赏,湿漉漉的土地上满是战争过后的疮痍。

    前日佛晓,南蜀大军攻城。大魏守将徐德旺紧急调派兵马迎战,于细雨中对敌交锋。这场打仗,打了整整一天一夜,南蜀大军与大魏守军损伤各一半。

    至今,城外仍有部分没有被带回来的大魏兵将的尸体,站在城楼上向外望去,血水顺着溪流,将护城河全部染成红色。

    将军府内,徐德旺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身体亦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颜大夫,徐将军如何?”副将王涛紧张的盯着颜素问正在拔箭的手,“您下手轻点儿,咱们家将军眼下可出不得问题。”

    “你给老子闭嘴,老子活得好好的,能出什么问题。”徐德旺是个粗人,但粗人不代表着不能上阵杀敌。

    徐德旺原是前南境守将褚亮的副将,因行事粗鲁,不善言辞,故不得器重。褚亮被指通敌后,与其亲近的将领一并被抓,唯有徐德旺逃过一劫。从官面儿上来看,他算不得褚亮的心腹,因为褚亮不待见他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私底下来讲,是那些算计褚亮的人看不上这个傻老帽,觉得留着他,也不碍事儿。

    褚亮被杀,一众将领均被牵扯在内。按说,这新的守将得等着朝廷派人,可不等朝廷派人过来,南蜀就吆喝着开打。情急之下,徐德旺临危受命,成了这南境的代将军。如今的副将王涛、薛成、马兵等人也都是原先跟着徐德旺的。

    徐德旺是粗人,可上阵杀地一点不含糊,而且他这个人还有个优点,那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冲锋陷阵,他徐德旺没有怕过的,就算是让他跟阎王老子对阵,他都不含糊。可行兵布阵,他是外行,于是就将这些细节的东西全部安排给了王涛。

    王涛自幼熟读兵法,奈何身子不争气,患有哮喘,故而有心从军,却无力上战场搏杀。他与徐德旺一粗一细,一文一武,正好匹配。两人一内一外,竟生生的将南蜀大军给拦在了城门外头。

    徐德旺吼了王涛,王涛却笑嘻嘻的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而是继续盯着颜素问的手。

    “羽箭贯穿铠甲,没入数寸。还有,这箭头上没有毒,被射中的地方亦不是要害之处,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将养几日。”颜素问取下箭头为徐德旺包扎:“另外,伤口不可见风,这个药一天要换三次。”

    “别的都行,这个将养几日是不是可以不要?”徐德旺宛如一个害怕打针的孩子般看着颜素问。这小子虽长得娘儿吧唧的,可医术是真的让人福气。徐德旺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将一个缺了胳膊断了腿儿的小兵从阎王爷那里给拉回来的。

    是,人残了,活着是受累,可对那小兵的家人来说,有个人,总比没有人强。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是皮外伤,至少也得养七天,等伤口愈合才能再次活动。”

    “这要是清清静静的日子,我老徐就当是跟着那帮娘们儿做月子了。可眼下这个时候,我老徐哪能坐得住。城外,南蜀那帮贼人们各种算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扑上来了。这城里可不光咱们这些当兵的,还有那些拖家带口的百姓。这万一没守住,让那帮贼人攻进来,老百姓们可怎么活。”

    “那就等南蜀的人开始进攻的时候再说。”颜素问收了小药箱:“王将军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颜大夫,您有事儿直说。”

    “城中伤亡过半,眼下邺城那边又是自顾不暇,只怕短时间内很难等到援军。不知王将军你,可有对策?”

    “瞧我们这帮打仗的,都让你一个大夫跟着费心起来。”王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瞒颜大夫,这些日子,我也在苦思对敌之策,可南蜀那帮人,好勇斗狠,行事毒辣不说,还不按常理出牌。尤其是现在领头的那个,更是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唉,若是顾相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如何收拾那帮东西。”

    王涛是个文人,可跟在徐德旺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的,也就学会了一些粗言粗语。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倒是有些主意,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