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至八月中旬,游康城内显得异常闷热。就连街边柳树上的蝉,也像中了暑似的,断断续续地叫声有气无力。
已经逐步恢复秩序的涞洲府,官员们都在埋头工作。
湿热的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既紧张又有活力的气息,让置身于其中的人们,把热浪都转化成了向前的动力。
虹国地位最高的两个人现都身在涞洲,让洲侯府中的官员们对王室有了重新认识,不再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他们个个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洲侯府一隅的阴暗牢房中,湿气更加沉重,置身其中之人总是一身黏湿,处处散发阴潮霉味。还要与到处乱窜的潮虫为伴,时时惊心动魄。
这个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只有一点可取之处。它的密封性很好,又处地下终年不见阳光,温度还是很凉爽的。盛夏酷暑难耐,在这里倒是可以全身心地冷静下来。
不过,此时一个人却怎么也是无法静下心来,觉得这牢房闷热难忍,汗水不住地从他身体各处涌出。也许是身体中多余的脂肪吸收了过多的热量,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置身烤炉,整个人都快被化成一滩水。
他将自己的领口撑开,不住地用潮湿得已经发酸的袖口,擦拭从脸颊上滚落的汗珠。
这个牢房当中只有他一人,但他就如挤在人口众多的蒸笼之中一样躁动不安。他十分想沐浴更衣,想洗尽一身汗臭。但他是个犯人,还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过往的奢华,不过是浮华梦一场。
不过,他还不想认命。
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只要醒着,眼睛总是紧盯着通往牢房出口的石阶。
直到有一天,从台阶的方向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双手抓住了牢门的铁柱,注视着走下台阶的人影。
来的是天使还是恶魔,都无关紧要。因为这是他翻身的最后机会。
当来人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不管膝盖上传来的痛感有多强烈,他都没有意识去理会这一切,只是条件反射地将头紧扣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任由灰尘钻进自己鼻孔。
“……王、哦不、太、太后……”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体不住地颤抖,就像是得了癫痫的肉坨。声音也同将身体弯曲成无数曲线的线虫一样,钻进人的耳中。
“涞侯,我们真是多年未见了啊。哦不,你现在已不是洲侯了,不过是个被万人唾骂的贱民。”
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恶意嘲讽的女人声音,飘进了牢房之中。只能让牢中人将头压得更低,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
“……是、是的,和太后已经有七年多未见面了……”
“确切来说是七年两个月零二十八天未见过了。”
“太后真是好记性,罪臣早已记不得这些了……不,是草民早已记不得这些了。”
盛承太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涞润冲出了一身冷汗,连多少天未见过面都记得。可见太后这七年里是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的,恐怕天天都想弄死他。
“嗯哼~”,太后干笑着,“你当然记不得了,这七年来你一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作你的涞侯,快活得很呐,也不来明洲觐见,恐怕是连哀家这个一手将你推上侯位的人的脸,都记不清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忘记太后您呢!太后是一国之母,雍容华贵、母仪天下。见过的人都不可能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