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天丑边上的范德江,紧皱一双八字眉勾着嘴,右手挠着耳鬓两眼珠子乱转着:“今儿这一出,宁诚伯府也许会当作是意外,但燕家应不会这么以为。”

    承恩侯府那岚姑娘布局仓促,屁股都没擦干净,燕家查起来可不难。而从杨柳儿以及疯马这两事件便可窥得,那岚姑娘不但手段毒辣,心计更是深沉。

    天丑不屑地冷嗤一声:“一个闺阁姑娘可用的人并不多,若想要掐干净尾巴,只得承恩侯府来。”

    范德江挠耳鬓的右手下落,捋着那缕长长的鬓发:“确实,”他项上的脑袋还悬着,承恩侯府不动,他怎么顺藤摸瓜,“让侯府里的暗子盯紧点。”

    两匹马死了,街道上的慌乱渐渐地平息了,但行人却不敢再如之前那般不急不慢地闲逛。只挪个马尸的功夫,街道上就稀疏了许多。

    马车里,李安好鼻间充斥着腻人的血腥味,嘴里泛着酸水,胸腔处起伏快速。旬嬷嬷翻出痰盂:“姑娘,不要强压着,吐了舒服点。”

    到底是谁这般恶毒?今日的事虽来得突然,但绝对是有预谋的。可她家三姑娘自伯夫人逝去后就极少出伯府,更不要论是得罪什么人。

    呕……

    几乎是将午时进的膳食全部吐了出来,李安好才觉舒服了点,就着宝鹊的手漱了口,扭头对旬嬷嬷说:“问问汤叔有无人受伤?”

    候在李安好马车边的汤河并未离开,听到声音,也不用旬嬷嬷开口便立马回道:“请姑娘放心,并无人受伤。”

    没人受伤就好,李安好轻吁一口气:“嬷嬷,拿二十两银子给汤叔。”这明程主街是京中最繁闹的街道之一,人多口杂。伯府、燕府护卫当街杀马,受惊的百姓定是不少。

    旬嬷嬷是看着主子长大的,立时就会了意,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只极为普通的荷包,装了两锭银子,后轻撩窗帘递出:“给受惊的百姓压压惊,还有让护卫赶紧地把街道清洗干净。”

    “奴才替那些百姓谢姑娘,”接过荷包,汤河就立马将它给了手边的护卫:“去兑成铜板,”后再次对着车厢说道,“姑娘若是没事,那我们就出发回伯府。”

    李安好敛目:“回去吧。”

    经历这意外,仲管家变得更为谨慎,上了马车将刀插回坐垫之下,摆手示意燕府的护卫后移,往伯府马车靠拢。

    眼睁睁地看着李安好的马车未损丝毫地离开,站在宝格楼三楼窗边的朱薇岚气恨得忘形。李安好平日里极少出宁诚伯府,这次没得手,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次机会?她后悔没将故事编得完善点,告知母亲。

    紧抠窗框的右手五指用力一抓,又尖又长的指甲立时断裂,刺得她不禁痛呼出声:“啊……”

    “姑娘,”青葙见主子抱着的右手指尖已冒出血珠,紧绷的那根弦终是断裂,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马车经过状元楼,顶上小阁楼中范德江取出假须给自己黏上,后拍了拍天丑:“走,咱们跟上。”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少了,马车也驶得快了些,不到半个时辰便至荷花里弄,拐道进去,路道上更是空旷。仲管家长出一口气,驱马速度不减地前行。再过两个路道口,就达宁诚伯府所在的丰和里弄,应是……

    抓住她……抓住她们……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枯瘦妇人,怀里抱着个同样瘦弱的女孩儿,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阴暗狭窄的深巷中,无神晦暗的两眼时不时地翻白,似随时都要晕厥一般,全身上下唯双手干净细白。

    吵杂声愈来愈清晰,仲管家细长的眼睛一眯,一出未成又来一出,他倒要看看这伙人能唱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