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昭从未见过这样的赫希礼。
蛮横,自我,身上充满着极端恶劣的味道,没有半点往昔的从容高贵。满身尘嚣,荡涤开仅存的最后一分高华。
异样的哽咽停顿在喉头,伊昭径自盯着赫希礼,细瘦的指节挑开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掌,语气轻淡无波,“大祭司,老师,我要离开了。”
少女温和的语调不带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架势,眼神充斥着悲悯,也未有任何眷恋。
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无端闯入赫希礼的脑海,他像一只缺水的野兽,从嗓子里发出急切的喘息声,双眼却死死注视着伊昭。
“我用禁术将你从死亡带回,”赫希礼嗓音干涩,如同覆盖了一层沙砾般的粗哑低沉,“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选择放弃。”
“生死有命,”伊昭的面廓被刺眼的光晕模糊了边界,色彩消隐,泛起冷硬的灰褐,“没人能够更改。”
天空再次翻滚起浓黑的乌霾,阿努比斯牵起伊昭的手,身影被吞没在骤起的大风中。
赫希礼垂首静默在原地,削瘦的骨廓嶙峋,狰狞的将华贵的长袍隆起一个古怪的轮廓。塞提二世的佩剑迫近在赫希礼的眉心,西普塔赫率领的法老卫队将他密不透风的围挡起来。
“伊昭,”许是觉察到自己的无可奈何,赫希礼放弃了挣扎,转而提声叫住她,眼神中流露出被烈火灼烧般的焦渴,“你应该把这个东西带走。”
他将雕刻着公牛的铜质纹章强硬的投掷进浓雾之中,分毫不差的落进伊昭的掌心。
伊昭错愕的睁大了眼,看着赫希礼逐渐迷蒙的面颊,身体前倾,提步就要往回冲。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赫希礼还要逼她心软?
阿努比斯牢牢扼住伊昭的手腕,疏冷的兽瞳细长,沉声道,“你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伊昭嘶声喊:“我只问一句话。”
“不允。”阿努比斯寸步不让。
伊昭与阿努比斯的纠缠落入塞提二世的眼底,引来了一贯高高在上的法老眼眶无端的酸涩。
少女身上温热甜美的气息仍残存在皮肤表面,塞提二世依然能清晰回忆起她莽撞冲进自己怀里那一刻的柔软,以及掌心触及伊昭脸颊的满足。
她曾是塞提二世的心上人,是他亲自遴选的王妃,是点亮他黯淡生命的璀璨日光。只叹命运无情,这一切最终都消逝在沙漠尘埃之中,唯有寄情于虚无的神明,才可让他短暂获得片刻的心安。
无尽的痛苦令人心悸,但好在掩饰自己的想法并非难事。
塞提二世牢牢钳制住赫希礼矍瘦的手腕,停顿在唇舌间的辛辣语句被压低声调落进耳里,他毫不在意的释放出上位者得天独厚的权威,哑声威胁,“让她离开。”
赫希礼顿了顿,低哑的嗤笑声不加收敛,清雅的眉眼便为此染上了浓重的邪气,“好。”
“毕竟我们终有一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