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和悠悠回到洪城的时候,都到中午十二点了。娘俩下车先去了国营第一饭店,碰巧有红烧肘子,九毛钱一斤,赶紧要了两个,又要个香菇油菜、海米鸡蛋汤,买了五斤烧饼。
俩人连吃带拿的,悠悠满足地笑眯了眼。姥姥就看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臭她“出息!”
吃完饭,姥姥带着悠悠来到罗新才家,他们也是刚吃完午饭,几个孩子都去上学了。
“嫂子,您来的正好,我还真的给您找到个合适的院子。您坐下歇歇,听我告诉您。”罗新才急着告诉姥姥。
罗新才给姥姥找的院子,是县城有名的“六傻子”家的。听着罗新才和姥姥的八卦,悠悠对“六傻子”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六傻子”姓刘,大名早被人忘记了。他家祖祖辈辈是洪城县的豪富,哪知传到他这辈出了差错。他上边五个姐姐,从小瘦弱多病,就起了个贱名“六妮”。
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三天两头的生病,就没离开过药罐子。八岁那年,他大病一场,眼看就不行了。父母为了冲喜,给他娶回个十六岁的媳妇,活是活过来了,也没挡住他生病。
在他十岁时,被土匪绑了票,碰上伙要饭的凑巧救了他。跟着一伙乞丐颠簸流离了一个多月,他的身体却意外的硬朗起来。
可自此染上了一个毛病,喜欢上了讨饭,整天和救他的乞丐混在一起。爹娘打过、骂过、关过,各种办法都用尽,也没能管住他。
为了留住他的心,他妻子更是费尽了心思,一步不离的跟着他,在他十六岁时,给他生了个女儿。就这也没能留住他,妻子坐月子,没人时刻盯着他了,他跟着一伙要饭的跑没了影。
妻子连气带急,撇下了没满月的孩子,月子里得病月子里亡。他知道了也后悔,倒是在家老实了几年,帮着父母带大了女儿。过后又故态复萌,因此“六傻子”的外号响彻县城。
四十年代初,抗日战争期间,依托黄河天险,洪城县成为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六傻子”的父母支持抗战,家产捐献给了八路军,住宅成了八路军的指挥部。女儿也参加了八路军,后来就留在了部队上。
解放前夕,年迈的父母临终前,把剩余的家产分给了五个女儿,只给他留下了三百亩地和一套祖宅。
没了父母的约束,家里成了乞丐窝,三百亩地两年就卖了个精光。幸亏房子被父母改在了孙女名下,要不然也得被他卖了。
解放后划成分,无房无地的他成了“血贫农”。分给他的土地又让他给卖了,依旧靠讨饭为生。
十多年前,女儿看他上了年纪,身体也不行了,就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女儿从小被他养大,和他的感情还是非常亲的。
他嫌弃部队家属区不自由,经常偷偷地跑回老家。现在七十多了,女儿怕他出意外,这次专门回来处理院子,就是为了断绝他的后路。
“嫂子,那房子真是合适,虽然看着破败,那都是被六傻子造腾的,其实结实着那。全部用条石垒的地基,在住几辈子也坏不了。
就是一样,地方大,得有五亩多,前后三进的院落。前些年出手还有人买得起,这年月谁家有这么多钱。真正有钱的人家,又膈应这院子败家。您要是不计较,倒是个合适的地方。
我猜着您能要得起,她就要三千块钱。您要是感兴趣,我这就领您去看看。他和女儿这两天刚回来,着急地处理那。”
“新才兄弟,六傻子这个人我倒是知道,别的就不了解。兄弟你可得帮我打听清楚,别有啥后遗症,毕竟这是他家的祖屋,他女儿能当了家吗?还有没有本家争家产。”姥姥担心地说。毕竟这个年代,在人们的意识中,出嫁的女儿是不能继承祖业的。
“嫂子,这点您放心,院子本来就在他女儿名下,再说,他家三代以内没有近亲。最近的本家不是地主就是富农,他闺女是军人,谁敢惦记他这破院落。”
“那就好,兄弟你带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