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觉得胸膛里仿佛有无尽的怒火燃烧,他在马连环开弓,每一箭都倾尽全力,当他发觉箭囊中箭矢已空时,他的前方吐蕃人的骑兵已然彻底崩散。
第八团最后时刻的坚守被每一个出阵的明光铁骑看在眼里,胸前被长矛洞穿,却始终没有倒下的校尉身边是用身躯支撑住他的第八团士兵,而他们四周是数以倍计的蕃贼尸首。
不需要任何言语,出阵的明光铁骑只想碾碎视线中的每一个吐蕃人!
鲜血淋漓的手指挥舞长矛,南霁云连续挑翻了三名试图聚拢溃败士兵的吐蕃军将,他率领的百人队明光铁骑亦是像烧红的铁梳刮过血肉,将面对的吐蕃骑兵斩杀殆尽。
……
白孝德手中的双头矛取下了第八个吐蕃骑将的首级,他是认得陈铁牛的,还没遇到主君前这个汉儿在延城里是个卖苦力的傻小子,曾经因为不愿意去做贼而得罪了街头的无赖头子,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有答应,反倒是将七八个无赖打得下不了床。
那时候他还是神憎鬼厌的白大虫,听说了这件事后让家将去招揽这个天生神力的傻小子,可最后他让家将送去的财货被退了回来,因为这个傻小子说他阿娘说,赚钱吃饭得靠自己的双手来挣,真是个傻到家的小子,真是白瞎了那么大的块头。
当他再次见到这小子时,他已经是主君麾下的汉儿首领,更是当到了校尉,这小子居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在延城居然请自己吃酒,说自己是当年唯一看得起他没觉得他是个傻子的贵人。
可是这个傻得有些可爱的大个子,就那么死了,他本该活着,活着看到他的阿弟成家,小妹出嫁!
都是该死的吐蕃人,为什么不乖乖地去死,为什么非要来摧毁这世间那些美好的事物,白孝德想到那些曾经和自己喝酒,听自己吹牛,相信他会是主君麾下第一战将的年轻汉儿们就这般战死沙场,他的眼眶发红,心中的野兽在狰狞咆哮,他只想杀光看到的每一个吐蕃人。
……
张小敬手中的马矟沾满了鲜血,他从未像此刻那般痛恨吐蕃人,他从小是良家子出身,加入龙武军后便没有离开过长安城,河西陇右大唐军队和吐蕃人的战争,对他来说只是传闻中的故事和憧憬的战场。
他也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去青海湖,去河湟,去安西建功立业,即便是这次大军出征小勃律,当他看着主君奇袭连云堡,轻取孽多城,曾经以为战争不过如此。
但是此刻当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全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倒在战场,那些和他喝过酒,踢过球,在冰原救过他的汉儿全数战死在了这残的战场时,张小敬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老兵们总是说他和龙武军的同伴根本不懂什么是战争,什么是打仗。
现在他懂了,只要杀光看到的每一个活着的吐蕃人,就是战争,就是打仗。
……
雷万春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嚎,因为他看到了鲁雄这个老军校的尸首,他在主君麾下,武勇比不南八和白大虫,急智不如张小敬,一直都显得不怎么起眼,甚至于他一度都以为自己并不适合带兵。
直到他遇到鲁雄,这个主君麾下最早追随的三个老军校里性格最豪迈的老人,也许是因为两人投缘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个光头老军校总是会教他许多战场的经验,教他如何带兵,如何勘察地形,如何在战场判断情势。
对于幼年丧父的雷万春来说,这个老军校就像是他曾经渴望的父亲那般教授他如何成为合格的将军,但是此刻这个老军校却被吐蕃人剥光了衣甲,砍去了脑袋,浑身下没有完好的地方。
当雷万春从地的尸体堆里看到那具背有着狰狞烫伤的无头尸首时,他就彻底疯了。
……
烛龙莽布支看着战场几乎是瞬息间翻转,原本快要打到唐军第二道车垒防线的己方大军居然被区区数百唐军骑兵打得崩散,如同受惊的牲口群四散奔逃,脸阴沉似水,虽然他早就预料到当唐军出动他们具装甲骑的重骑兵时,必然会逆转局面。
只是他想不到手下堪称精锐的五千骑兵从进攻唐军大阵开始到现在,就已经败得一败涂地,虽然他也成功逼出了唐军的明光铁骑,可是这样的结果也足够让他深以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