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幕,让本身对恐惧没什么概念的陈重都感到了不适。
不是心理上的不适,更多的是胃不舒服,仿佛吃了什么特别恶心的东西还吐不出来。
人和纸人的亲密接触怎么看都不像阳间行为,再联想罗青灰另外一个人格的丧气和寡言,巨大的反差也让人产生了分裂感,仿佛这真是两个人。
一个看淡生死,一个狂热激进。
房车里,夏冰被梁初连问了十几次怎么了,他对飞行器的驾驶不太熟,没有飞扬那么熟练,手指笨拙地操纵摇杆让无人机往前推,一不小心拉高了又撞了一次天花板。
连磕带碰地飞到楼梯口,才看清楚底下是一个双腿被锯掉的丧尸,后背上一个大血窟窿,棍子为了固定住,棍梢带倒勾,往外拽就拽出了部分器官,应该是肺叶。
后背上顶着一个血红色塑料袋似的肺叶。
“陈重!”夏冰来不及回答梁子,先拿起对讲机,“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纸人?”
“是他弄的。”陈重的枪还对着正前,纸人在罗青灰怀里像活了一样,被他摆弄着,只是眼睛始终是看自己这边,仿佛在观察自己,“罗青灰说,这些人都是死之前看不起他的,他把纸人放在他们身上,背着为了还债。”
“什么?”夏冰后脊背出了一串汗,鸡皮疙瘩从后腰蹿到了后脑勺,“他有病吧……你注意安全,赶紧撤回来。”
“好,我马上。”陈重放下对讲机,重新对罗青灰说,“你走我前面,往外走,快点儿。”
“好好好,你等我一下啊。”罗青灰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跑,到了滚下台阶的丧尸面前先剁一脚,再把纸人竖直地插在他后背上,倒钩勾住丧尸胸腔里的肋骨。
插上去了,还嫌没有放直,拔出来,再重新插了一次。
夏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那个丧尸的大腿断口让他想起挂在车底的丧尸,人为切割截断了四肢,骨头、脂肪、肌肉、皮肤……形成了一目了然的横截面。
是他干的,夏冰的肌肉不知不觉绷紧,那个丧尸就是罗青灰弄的。
“咱们走吧。”罗青灰爬上楼梯,每一步都费劲儿,都带喘,仿佛要把肺里面喘出血丝来,“走。”
陈重给他让开一条道,仍旧走在罗青灰的身后。罗青灰现在开始走不动了,扶着墙,吃力地迈步子,他回头看了一眼,主要是看陈重的巨大冰刀鞋:“你是……滑冰的?本来长得就高,穿着冰鞋,快两米了似的……”
“走你的路。”陈重用滑的方式跟在后面。
“咦,你这个是专业的冰刀鞋吧?真长,和我以前看见过的,不一样。”罗青灰对陈重的兴趣很大,“咱俩是一样的人,我难得见着一个免疫的……我以前也见过一个穿冰刀鞋的,不过是个小男孩儿,已经死了。”他带着陈重往外走,一路絮絮叨叨,后背微微佝偻,“才5、6岁,他爸爸带着他滑野冰,结果冰碎了,孩子捞上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冻得梆硬,还穿着冰鞋。”
陈重跟着他,重新滑到医院的院子里,大道冰鞋的刀刃和刀管上已经糊了一层血泥和人肉,黏膜一样甩不掉。
“可怜啊,可怜,太可怜了。”罗青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走到路口处,撒了一把纸钱,“这都是给医院里的人撒的,他们走得急,我送送他们……孩子妈妈抱着孩子在医院门口的急诊车上哭,要我说,她就该把孩子爸爸打死,一命换一命。谁的命不是命呢?总不能因为孩子年龄小又是他们生的,就不算命吧?大家还得安慰他们,说别难过,别难过……”罗青灰又撒一把瘪掉的金元宝,“元宝拿给小孩儿买玩具吧……要我说,你们就难过死了算了,这辈子你们就活该痛苦,好好的孩子,那么小,能懂什么事?还不是大人带着去的,爸妈不负责任这就是杀人啊。”
陈重只听着,不说话,罗青灰干这一行又守着医院,自然看得多。
“生死天注定,可咱们是一样的。”罗青灰踉跄了一个,“注定阎王爷让我翻身出气。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这一行,我看他们的眼睛也没必要留着了,我就给他们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