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只有彻骨的冷。
陆从容躺在地上,未缚绳索,但她只要轻轻一动,背上的刺传来的疼痛瞬息走遍四肢百骸,让她冷汗淋漓。她醒来就到这里了,周遭一片黑暗,她只能依据身体触感的冰凉,推测这里铺着有奇怪纹路的青砖。
寒气似浪涌来,让她浑身僵冷。
不知过了多久,陆从容意识迷糊,正要再次晕过去。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启门声,一束窄窄的光线照进来。周围极静,陆从容不能动,只能感觉到这里面多了一个人的呼吸,那人呼吸短促,脚步轻盈
陆从容的头偏向里侧,所以什么也看不见,她正要想办法把头侧过来。那人提着一盏小小的宫灯,绕过她,走到她面前。
周围黑得极稠,更显得那宫灯黯淡。陆从容久处僵冷中,忽有暖光照来,无比温暖。但她看清眼前的那一刻,浑身血液凝滞,头顶生寒。
嘭一声,提着宫灯的人显然也受到惊吓,失手摔了灯盏。火苗燎了绘着兰草的灯笼纸面,煞时窜起,照亮了陆从容的整个身体。
入眼全是刺目的红,陆从容太冷了,除却背上的难忍刺痛,其他地方都是麻木。所以她手腕,手肘,脚腕,脚肘各钉着一只筷子粗细的银钉,染血已经淌了满地,她却浑然不察,只觉遍身冰冷。
陆从容看着摔倒在地的粉衣女孩,穿对襟小褂,挽两只灵巧的发髻,手上带着时下最流行保暖的鹿皮手套。脸蛋红扑扑的,此刻写满惊恐,不断后退。
“南姝!南姝?”石门洞开,灯盏齐亮,一个穿着锦衣紫袍的男子走进来,大跨步绕过陆从容,一把捞起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孩,捂住她的眼睛。
“哥哥?”小南姝的眼睛被捂住了,只露出半张粉雕玉琢的脸:“她是谁啊?为什么受这样重的伤?”
“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谁带你来的?”木伯鸿脸色冷肃,苛责道。
木伯鸿向来待她温和,从来没说过重话,如今态度严厉,让南姝生出几分后怕,眼泪横流,断断续续道:“是我自己来的——哥哥,你刚才不是说好了陪我吃晚膳吗?我等不到你,就自己来找你了。”
察觉手心湿润,木伯鸿想起他确实答应南姝陪她吃晚膳,但是他刚才忙着其他事就给忘了。他叹一口气,语气放柔:“是哥哥不好,我事情太多了,南姝不哭,我给你买好吃的赔罪,好嘛?别哭了。”
南姝很好哄,听到好吃的就什么也不管了:“好呀,我要吃盐焗鸡,还要冰糖葫芦,哥哥去给我买。”
“好,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我先带你出去。”木伯鸿柔声道。
南姝扒着木伯鸿放在眼前的手,粉嫩的小嘴往上翘,憨态可鞠:“哥哥,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她又是谁啊?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她好可怜,你不救她吗?”
木伯鸿看着地上的陆从容,神情冷鸷,面对南姝,他又换上一副温柔兄长模样,好声好气说:“她是个坏人,我在惩罚她。”
“但是她流了很多血。”
“南姝,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她杀了很多人,她师尊——”木伯鸿顿了片刻,复道:“她做了很多坏事,你觉得她该不该罚?”
南姝想了一会儿,回道:“该罚,要是南姝以后做了坏事,也应该受到惩罚,哥哥,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冷。”
木伯鸿抱着南姝往外走:“我的南姝不会做坏事,任何人都不敢罚你。”
两人零星的话传到陆从容耳中,小女孩约摸五六岁,应该是木伯鸿的妹妹。陆从容记得当年青古山庄庄主请顾长砚为她赐名,叫做木子衿,如今木伯鸿却喊她南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