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在杀人这件事上从不肯落后,对上官金虹的命令更是从未有过迟疑,可现在他却站在原地,全身好似被冰封住,动弹不得。
寒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冷风卷袭撕扯着树上的枯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上官金虹审视着荆无命,他的目光既不锐利,也不狠辣,却好似能看穿眼前之人的骨头,看穿他隐藏起来的痛。
“看来你已完全落入她的手中。”上官金虹轻叹,语气竟有一丝劝哄的意味:“我知道,你心里未必没有怨恨我。”
荆无命在沉默,很多时候,沉默就代表着默认,尤其这个人在沉默时垂下了双眸,眼中一片黯然,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听。
即便如此上官金虹仍要说:“那天我并没有抛下你,而是调集人手回去救你,我相信你决不会死,所以哪怕你失踪了两个月我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你。”
荆无命猛然抬头,嘎声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上官金虹轻声道:“我本以为用不着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明白,我要你活着。从你杀的第一个人开始你就该知道,你能胜人,是因为你无情,只有无情之人出手才会不留余地,只有不要命的人才会在出手之后活下来。而那个女人,她虽救了你,却让你有了感情,这是要你死,只有杀了她,你才是你,无情,无命。”说完,上官金虹露出了一点笑意,可这点笑意却比不笑更加残酷可怕。
荆无命的额头已沁出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又过了很久,久到夕阳西下,天色暗沉,看不清人脸的时候,他缓缓道:“我去。”声已嘶哑。
月明星稀,冷雾在山林间弥漫。
荆无命重新站在那栋茅草屋前,里头是明黄色的烛光,与外面清冷的月光隔绝开来,自成一片天地。似乎只要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主人的热情与温暖。荆无命不是个喜欢思考的人,却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上官金虹的话杀意毕现,是铁了心要星河的命,即便他不去,也会有别人。
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他,至少……他不会真的杀了她。
许是他站了太久,一身煞气,连冬夜里的冷风都已冰住,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是谁?荆无命,是你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还以为要等你很久呢。”
“是,我回来了。”站在星河的位置上仅能看到一个人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清寒的雾气萦绕在影子上,影子却一动不动。
星河轻柔的声音带着稍许困惑:“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不进来?”
“你希望看到我?”他说话很缓慢,既没有高低,也没有情感。在星河听来,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调同她说话了,星河道:“我在床上,没穿衣服……外面很冷,你快进来吧,屋子里点了炭盆,也铺好了床……虽然我们只分开了一天,我却觉得好像一年没有见你了,我很想你,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
荆无命走了进来,他已换下星河送给他的衣服,穿得是从前的旧衣,衣领和袖口都起了毛边,在腰下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破洞。他的神情看起来也很憔悴,脸色青灰,眼神空洞无光。
无光的眼珠凝住星河的咽喉,但又很快地移开。
星河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裙,她站起来,慢慢走近他,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
“我明白了,不是你自己想来的,对么?”
荆无命道:“不,是我自己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