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甄说的是三天,这三天,也许就是迟翌身体能够熬的极限。可路上需要一天,来回两天,给花棹找药的时间只剩下一天。
雪山几乎被她翻遍,可是没有一株草像宋甄手绘的那株。
暮色降临,雪山的夜晚风逐渐变大,开始降雪,花棹额头的刚冒出来的汗水渍入了双眼,酸涩疼痛的感觉久久不去,可她再怎么睁大眼睛寻找,却也无法在风雪交加中比对是否有一株草,长得像“无恙”。
山上渐渐被雪覆盖,花棹失魂落魄地站在风雪中,渐渐成了冻僵的雪人。
一同寻药的还有三两个以采药为生的村民,看着花棹仍跪在草地上拨开散雪寻药,不由好奇询问,花棹心中燃起了一线生机,将画卷展开,手护着纸问道是否见过此等草药。
这些都是世代在山下靠采摘草药的村民,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了许久,不确定地道:“这草雌雄异株,雌株叫“无恙”,雄株是“别来”,没什么药用价值,一到春天,山底下长得到处都是,你画上的明显是雄株‘别来’,花开得特别艳丽。”
花棹变了脸色,艰涩地问道:“只有春天才有吗?”
老人道:“这花的名字在我们这里还有由来。传说是一个英俊的小伙从军之后回来,不知自己心仪的姑娘是否还在等他,就摘了雄株‘别来’,放到姑娘家的门口,意思是问,离别之后,你怎么样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姑娘就摘了一株‘无恙’,就是含蓄地告诉小伙子,我一直在等你。”
花棹一怔,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地呆立在那里,忽地浑身一抖,猝然起身,转身问道:“郑国退兵了吗?”
可天地苍茫一片,无人应她。
也许她早就该明白,宋甄给她的暗示。“无恙”的谜面下,藏着谜底“别来”,而“别来”,还有一个字面意思,离开。
为什么要她离开呢,因为危在旦夕。
迟翌几番否认和发病,在病榻上不忘批示军务,宋甄犹犹豫豫的眼神和迟疑不定的态度,重兵把守的营帐,所有的蛛丝马迹指向一个原因。
可她没想到。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天色沉沉,目之所及皆是银装素裹,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荒诞的昏黄。天地之大,包容气象万千,却容不下她的一个愿望。
那盏天灯,如果真的会把愿望带给天上的神仙……花棹被这异想天开慢慢燃起一星冷火,这火从她胸腔里开始灼烧,烫得她心口发热,好像连同整个三魂七魄都随之焚烧殆尽。
她再也无法等到雪停,她决定雪夜下山,驾马奔赴北疆。
这一路也许凶险万分,也许命悬一线,可她想问他一句话。
这句话她很久前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机会,也许答案就在眼前,可她没敢信过。
凛冽的风夹杂着砂子在耳边呼呼作响,花棹想了很多从遇见迟翌开始之后的点点滴滴,她曾经仔细地端详过他的脸,心中临摹过千千万万遍他的眉眼,却又在记忆中对他的模样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一个青年,神色冷淡,站在树下提着花灯看雪。
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停留在他的眼睛中。
可她却又是那么鲜明地记得,他拥抱她的温度,他微笑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酥酥麻麻地沿着衣衫往她身体里钻,还有他吻她的时候,嘴唇柔软而干燥,有力却饱含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