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中似乎有谁在狠狠拉扯,身体向下坠去,隔着清澈而透明的水,昏暗的烛光晕染成浑浊的污锈,视线里的世界像是被攥皱的画纸一般扭曲折叠——
湿漉漉爬上岸的源深跪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不停地咳嗽着,手指屈起,身体轻微地颤抖,如同遭受惊吓的可怜雏鸟。
天空是黯淡的灰蓝,西边的天际是胭脂红涂抹出的薄纱般的晚霞,浅灰色的云朵团团拢成片片层层,簇拥着东边欲现将隐的一轮明月。
稍待片刻,夜晚便会彻底到来。
河滩空寂,晚风轻拂,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苍翠树木,无言地矗立着,枝叶簌簌的自然之声犹如一首节奏轻快的安定小曲。
把自己摊在硌人的鹅卵石上的源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情也因为纯粹的自然景观而平静了些许。
他浅浅地吸气呼气,双手交握放在腹部,隔着湿透的布料清晰地察觉手的微颤。……还要一段时间。
清池底下传来的拉力,在源深生出对抗的心思时,某种力量使他身体僵硬,短短一瞬便将他拉入水中。
猝不及防的后果便是他呛到了,差点溺水。冷水自喉管涌入肺部,灼烧般的痛感与窒息感让思维迟滞,甚至眼前都出现了诡谲怪诞的幻象——并且实打实地激发了不好的回忆。
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便困扰着他、在梦境中反复出现的一些事物:黑暗、暴雨、哭声和血腥味。
这是他成年后也不曾消失、只是出现频率渐渐降低的噩梦,缘由在许多年之前。
而他从未忘记。
明月逐渐爬上东天,厚厚的云层边缘层层叠叠的质感明显,安谧的气氛被远处忙乱的脚步声打扰,晚风呜咽着从林间吹至河滩,却温柔地催促黑发青年振作起来。
……
在树林里奔出的人走到河滩上时,这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芦草荡在随风飘摇。
月光皎洁,清风徐来,那个看着二十几的男人表情烦躁,还带着一种“已到deadline论文却一字未动”的崩溃和焦虑……以及破罐破摔。
他在河滩上焦灼地踱来步去,四处张望,停在带有明显水迹的一处。
男人盯着那块水迹,沉吟片刻后抬脚一踢,踢飞一块圆润的鹅卵石,骂骂咧咧起来:“妈的,辣鸡任务!傻子才搞的神祭!”
男人的名字是周向年,是无限世界的一名玩家,爬摸打滚好不容易从各种奇怪副本和鬼怪的手下活下来,勉强算个资深者。
副本《静山》,任务是在深山老林的闹鬼村子活过七天,在经历了家畜被吸干血液、河水无故泛红,夜间有哭声凄凄、门外有人影幢幢等一系列事情后,他带着三个新人活到了第七天。
——然后就翻车了。
千辛万苦、胆战心惊地把三个新人带到最后,谁他妈知道这还有个祭祀神灵的背景啊?!
本来还以为只是“愚昧土地上的自食恶果”——村里最有钱的人家,被合谋杀害,而其他村民接受了金钱,共同保守秘密:这是周向年和三个新人探查出来的副本故事,而七天里的那些古怪事情,毫无疑问是死去的人化为恶鬼来报复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