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意见不统一,有认为登基大典完成就表示四皇子已经荣登帝位的,还有认为四皇子帝位并非正统得来,所以不能算数的。如今里里外外仍是一团混乱,就连对王妃的称呼也不尽相同。”
摇曳油灯映照下,一张线条方正刚毅的面孔带着恭肃表情,一字一句向温墨疏汇报帝都情况。
温墨疏撑着颧骨若有所思:“继位就是继位,已经昭告天下的事,怎可不算?罢了,这些以后再议论,现在皇贵太妃和皇后怎么样了?身体可好?”
汇报的人愣了愣,为难摇头:“这些就不清楚了,世子没有细说。”
楚辞与温墨疏对视一眼,后者无声叹气,挥挥手示意旁人散去。
“昼夜不停赶到这边,结果却发现言姑娘已经返回北陲,也难怪世子赌气不肯见我。楚辞,这件事上你做得太过武断,怎么不考虑考虑世子和言姑娘的感受?”温墨疏闷闷道。
楚辞扇扇热风不以为意:“言姑娘十分明理,不会埋怨我的安排;至于世子嘛……殿下就没看出来,其实世子不是在生我的气,仅仅是心情不好想要独处?沐大侠几次追问言姑娘的病情都被含糊其辞搪塞,可见言姑娘知道那怪毛病根源,而且是这趟从榕城回来之后才了解到的,据此推测,言姑娘的病症多半与霍斯都国有关,她的身份,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
自从得知温墨峥的死讯后,温墨疏一直处在情绪低谷,经楚辞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发觉,从榕城归来后的言离忧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病……又是霍斯都那些人搞的鬼吗?”重重一捶桌子,温雅的大渊四皇子难得露出气愤之色,“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离忧?”
“自然因为言姑娘身份重要,又或者,有人并不希望言姑娘有事。假设言姑娘是在榕城慕格塔公爵处得知所患病症来源的,那就说明这件事慕格塔公爵知根知底,而言姑娘能带着初九安然归来,又说明慕格塔公爵并没有为难于她,大概带走初九也是为了引言姑娘前去一见。”淡淡摆出自己心中推测,楚辞斜眉看向温墨疏,一声不满轻叹,“殿下真是的,我说了这么多,殿下还没问到点子上,是故意的吧?”
温墨疏愣了一下,而后无可奈何苦笑:“什么点子上,你是说离忧的身份么?”
“天下人在意的不过如此——当然,殿下和世子与正常人是不同的。”
事到如今,言离忧的真正身份已经不算是秘密,即便没有谁跳出来明明白白说她就是青莲王,一些列事端后掩藏的秘密却早已被捅破。
温墨疏长吸口气,目光缓而柔和:“也许就如别人说的那样,我和世子都是鬼迷心窍了,喜欢上离忧那天起,她是谁、从哪里来变得不再重要,唯有她的平安才是我们牵挂的。”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殿下从一开始就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青莲王也是原因之一吧?”楚辞眯起眼眸,唇角笑意莫测。
提及青莲王,温墨疏面上露出几许恍惚,似是陷入对往事的追忆里,语气愈发飘渺困惑:“我不知道该怎么评定青莲王这个人。她在人前总摆出孤傲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可是私下里,我时常见她一个人望着天空发愣,那时她的表情给我一种寂寞凄凉的感觉。还有……”
似是涉及到什么重要事情,温墨疏沉吟半晌才低声继续道:“楚辞,你知道那年父王劳民伤财在永阑、天府两地开通运河的事吧?那一次引得朝臣上奏不断,纷纷劝阻父王不要做无意义的事,可父王说青莲王喜欢天府的景色又不愿乘车,所以坚持耗费人力物力开凿运河,以致天府县百姓赖以为生的天府湖枯竭、数千劳工累死。这笔账,毫无疑问都被算在了青莲王头上。”
“怎么,事实并非如此?这可是惊人内幕,殿下该早些告诉我的。”楚辞悠闲打趣道。
温墨疏没有楚辞那般云淡风轻的心情,低下头,眉头紧锁。
“的确,外面谣传与我亲眼所见截然相反。事实上那段时间我曾有过打算去面见父皇劝阻,到寝殿时正赶上青莲王在,我便没有让人通报父皇独自在房外等候,结果意外听见青莲王在苦苦哀求,大意是希望父皇不要折腾永阑、天府两地的百姓,她对天府山山水水也没半点兴趣;更然我惊讶的是父皇的回答——与传言中对青莲王无度宠溺不同,那时的父皇极其冷漠,非但没有同意青莲王的请求,还将青莲王嘲讽一番。自那以后我就开始注意青莲王的一举一动,于是便发现,原来许多荒唐残忍的决定都不是青莲王在鼓动,真正的冷酷的人,正是父皇自己。”
与其他几位少年皇子不同,温墨疏成熟稳重,最不愿谈人是非,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得不将这一段记忆与猜测埋藏多年。他本以为这些被尘封的真相会勾起楚辞兴趣,却没想到,换来的是楚辞长久沉默,神色一刹低黯。
“楚辞?”温墨疏不理解楚辞沉默原因,茫然唤了一声。
楚辞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勉强笑笑:“话题扯远了,不是想要谈如何安排禁军营的事吗?我去把云军叫过来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