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入骨犹寒凉的春夜,车轮碾过漫漫长街,骨碌碌地闷响敲在荀珃的心头,加剧了她的羞愧,让她坐立难安。
“先是劳烦楚公子出手相救,后又要楚公子替荀珃治伤,到了最后连诊金都是楚公子出的……”荀珃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咬了咬唇,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荀珃心知一切不过是系统统筹下剧情的自然发展,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只因,自奶奶过世后,她一个人在世间走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有一个人不求回报,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好是什么感觉了。
而楚渊让她重新体会到了。
楚渊与她素昧平生,明知她无以为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帮助她。
而她呢?她曾经又对楚渊做了些什么?
她为了让剧情趋近完美,残忍地让无辜的楚渊尝尽了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怨憎会,求不得人间八苦。
“我为什么要帮他呢?”楚渊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其实,楚渊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素昧平生的荀珃。他虽仁善,却也不是一个爱多管旁人闲事儿的烂好人。
但,若一定要说一个理由,或许就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荀珃隐瞒自己楚王世子的身份,而荀珃却能始终平常视之。荀珃让他见识到了少年郎应有的纯粹天真,烂漫不羁,荀珃的身上有他不曾拥有过的旭日暖阳,和风细雨。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弱不禁风的荀珃所爆发出来的与他身形完全不符的坚毅与矜傲,在他面前一点点地被污糟的世俗蚕食侵染,直至彻底的毁灭,他万万做不到。
所以,当荀珃即将面对世间的恶意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想要不遗余力地守护他。
他已经妥协了太多太久,没了回头的余地,而青春年少的荀珃今后的路还长。世上已经有了一个犹如行尸走肉般麻木生活的楚渊,不需要再多一个无辜的荀珃。
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又过于玄幻,心神耗费过度,荀珃没能等到楚渊的回答,便倚着车厢沉沉睡去。
楚渊:“……”
马车临近荀家老宅某个见不得光的偏僻角门,路上没有了青石板加持,坑坑洼洼的路面让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
“哐当,哐当,哐当……”荀珃的小脑袋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向车厢壁,光听声音都觉得疼得慌,而荀珃依旧睡得香甜,完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当荀珃再次直直地撞向车厢壁的时候,楚渊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阻止了荀珃的小脑袋和车厢壁再一次的亲密接触。
“嗯?”睡梦中的荀珃嘤咛一声,小猫似的蹭了蹭侧颊上的热源,毫无防备的靠了上去,自己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小声嘀咕了句什么,便又沉沉睡去。
静静地凝视着荀珃乖巧沉静的睡颜,楚渊宠溺一笑,低声道:“还真是个没心没肺,不知设防的小傻子。”
荀珃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嗯?什么时辰啦?”
“都快晌午啦。”
凌悦放下手里的绣活,倒了一盏清茶递到荀珃的手边儿。荀珃接过茶盏,猛灌了两口清茶,才觉得干疼的喉咙舒服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