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噹噹噹……”
沉吟之际,前头一条载处州靛草的船上,突然响起了杂乱的锣声。原本脸色还平常欢悦的初九眼神一变,两个弓手更是腾跃而起。
“祸事了,祸事了,恐怕是水贼!”初九提起一张长弓,将自己的腰带赶忙系紧,就往船舱外奔。
一听是水贼,文天祥也是大惊。他在杭州为官,城内那叫一个“西湖歌舞几时休,只把杭州做汴州”啊。满城的香花,能够教人把一世的忧愁都给抛却掉。可才离开杭州没有几步路,外头就像阿鼻地狱一般。
呼号的百姓卖儿卖女,僵死的役兵被抛在运河两岸,催促进兵的将官拥着歌儿抽打颊上几无二两肉的老军,呼啸往来的匪贼见着官船更是投枪射箭。
乱啦乱啦,这赵家已经乱啦。
抽出宝剑,文天祥也想要出舱去瞧,一旁的老家人连忙拉住他。这外头恐怕已经杀将起来,文天祥状元之躯,金尊玉贵,怎可赴险地。
文天祥却是不惧,甩开老家人的手,仗着宝剑便站到船头。只见得十几条小船从四面汊口杀将出来,虽然杂乱无章,但恐吓前后的民船官船却毫无问题。上百的厮杀汉,真要是豁出命去,谁能拦得住?
处州船大,而且吃水深,最受贼人“照顾”。此时已经有小船试图跳帮上去,船上的船工桨手,持哨棒朴刀四处周旋,只恐陷入肉搏。
这边厢初九三个,已经捏着箭,却不发。只是喊船工快摇,水贼既然看上别家,那还不走?你说救人?这年头自身都难保呢,怎么救?就他们三個弓手,外加文天祥的七八个家人?
重点是文天祥的家眷也在船上,妇女孩童一旦接舷,照顾不周就是大祸事。
只顾着观瞧乱事的文天祥也没注意初九几人连声喊走,瞪大了眼睛瞧那被围攻的处州船。说时迟那时快,左近都惊愕之际,却有那一条小乌篷船斜剌里如箭一般窜出。船尾摇橹的年轻船工,两臂好似风车,不知有多大的力气。
等船靠的进了,年轻船工提着船橹,如若无物一般,觑着一空,左右抡拍,竟然将三名水贼直接拍落水中。
未及其他水贼有所反应,船工脚踏船板,身轻如燕,居然越过空船,登上另一条贼船。趁着三名贼人愣神之际,大笑着将三人也给抡下了船。
真是一夫作难,千军辟易。
连呼喊着要走的初九等三人也不喊了,张弓搭箭,连呼有门。将试图来战那船工的两个贼人直接射落入水,还吓住了旁船的水贼。
此时文天祥也反应过来,连忙叫有弓箭的家人,也持弓去射水贼,助那船工。
原先小乌篷船上的另一人,看着像是个道人,手中一支铁如意,练得身形如鹤。纵在船工身后,为他掠阵,保其后路。
两人丛进丛退,却也不杀水贼的性命,只是将其众往那水里乱抡。不过是几个呼吸,打落下水的水贼便不下十人。
“真猛士也!”文天祥弹剑大呼。
形势逆转,原本正在胡乱窜走的其他两三条船也转了回来,各自上前,有夹弓矢的纷纷持弓上前,协助那船工和道人。
眼瞅着不少人落水难战,又碰上硬点子的水贼们呼喝着捞起落水的同伙,虚张着声势,复又隐没入毫无规律可循的汊口之中,消失不见。
得脱大难的处州船上,这时拥出一名老汉来,朝左右拱手道谢。瞧见船工和道士,连连邀请二人上船同行。道士只是笑着拒绝,带着年轻船工回自家的小乌篷船上。老汉见邀请不得,便嘱咐手下朝年轻船工掷去一匹已经染了青的绢,高声呼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