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那个视频打得手机滚烫也没放下,直到本就不多的电量即将耗尽,弹出让他充电的消息框。
他这才好像被惊到一般,拇指蜷缩着一抖,骤然将手机摔在了被褥上。
手机跌在深灰色的被褥里,却还有点电。林青那粗重而压抑的呻吟如跗骨之蛆,攀在他的神经上甩脱不掉。
林念仰面躺在床上,他眼眸有些失神。
他在干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念头甫一出来,他的心肝都颤了颤。
黑漆漆的夜里,沉闷的寂静中,只有那暧昧的呻吟与淫靡不堪的肉体碰撞声——是林青与江潮生。
是他亲手将林青送到了江潮生的床上。
林念眉眼一敛,像苦恼又像愤懑,还有浓浓的不甘。这股心绪实在是太过难喻,五味杂陈,连他口腔里都充斥着酸涩的滋味。
他好像生病了。林念想。
明明珠宝跑车都送过人,再高昂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物件,哪怕是跟过他的那些男男女女,如果他的朋友看上了,他心情好,也会相让。他从来没有这种把东西送出去后,又这样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怄气的时候。
第一次,这绝对是第一次。
可为什么是林青?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最瞧不上眼的林青?
林念胸臆难抒、宛如困兽。
他闭上眼,将手背搭在自己酸胀的眼上,只觉得胸膛那股沉闷的压力愈发大了。
很难受。就像无数次不带护具、赤裸地下潜到深海里,沉重的海水在挤压他、让他领略窒息的感觉;可是水啊,在恍惚中,在臆想里,在他近乎可悲的一种念想中,他是觉得回到了生命的最初,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被羊水包裹着。
如果真的是在最初就好了。如果他的妈妈还活着,她会很爱他,而爱与金钱会为他铸造这世间最坚固的堡垒,任何风雨都无法侵蚀他。他一定是天真又不知世事的模样,一切都是无忧无虑的。
人活着,有些时候就是在活一些幻想。既然是幻想,就永远不是正在拥有,而是已失去与未得到。
所以林念酷爱那些极限运动,他躲避开人群,不用戴着不动声色的面具,抵御别人形形色色的猜疑。只有在直面痛苦的时候,他的心神分不出给旁的一切,释放过后的空白才让他觉得安宁。
死亡是一张痛与苦编织的网,曾经兜住了他的母亲,也让年幼的他,跌跌撞撞地想奔向自己命定的归途。可是仇恨啊,又掌握着这世间与爱同等强大的武器,扼制住他脆弱的咽喉,胁迫他、诱惑他、挑逗他去厌恶这个人世间。
林念那个已失去与未得到的,就是他的妈妈和她的爱。
林念恨温文。他恨这个女人掠夺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让她在这个家里的一切痕迹通通化作了云烟;哪怕后来他才看透,林安本就薄情,他心中并没装下任何人,只是厌恶先入为主,他对她再也生不出喜欢。他恨她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太长,长久到让母亲的味道变成了她的味道,在她不自知时掠夺了母亲给予他的爱,让林念恍然,因为在漫长的岁月河流中,母亲的形象已然变得模糊,只有一道看不清的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