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对而立。
郑征西在心慌意乱中往后退了一步，本来木地板上摆着一对她的绣花拖鞋，刚才推开他的时候，被他一拉，连带的站了起来，忙着在气势上和他一拼高下，没来得及低下头找拖鞋，只好光着脚站着。
这会儿，她的头顶只到方承越的下巴，需要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他在身高上占优势，但她的倔劲儿一上来，态度也能很强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婚约会让你独立——你想要的独立！”方承越说过的这句话言犹在耳。郑征西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个坑还是父亲大人亲自给她挖的，她傻傻地就跳了下去。
微薄上唇起伏的弧度小了些，饱满的下唇略呈长方形岩石状，方承越抿着的双唇似有委屈，双目炯炯地看牢郑征西，低沉的嗓音四平八稳，“你的意思是，当我的未婚妻去见别的男人的时候，也不能过问？”
又一次从这话里听出几分责备的意味。
耸了耸肩膀，郑征西冷冷的提醒方承越：“还不是！”两条长长的粗眉往上一扬，抵触情绪全表现在脸上，“也可以不是！”如果招翻了她，她也考虑赖掉这门亲事。
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到莫大人朋友的女儿只过是洋妞一枚，人家就敢单枪匹马独闯远东。她不是没有退路——比如一个人悄悄溜回国，去找她的好朋友尼娜。金昆廷说的对，大把青春干什么不好，订婚结婚干什么！
被郑征西一呛，方承越只顾盯着她不做声，冷肃的一张脸看不出表情，丰润的嘴唇只管抿着，方方正正的下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和沉稳，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郑征西的那句话并没吓倒他。
画室里很安静——也太安静了，只听得见素素手中的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这沙沙声极其不规律，有一下没一下的，手劲儿也小，一听就是个初学的小童，却搅得郑征西心烦意乱，感觉被他不声不响的禁锢着，无处可逃。
被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得发慌，她强作镇定，双手抱着胳膊——很戒备的姿态，任他在静默中盯着她不放。
刚刚那番话，不可谓不狠绝，方承越却一声不吭，典型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像极了母亲生气时，父亲的神情，有些可怜巴巴的。
郑征西开始走神儿，一边瞪着他，一边悄悄用脚在地上东探西找她的拖鞋。那对拖鞋不知什么时候被踢走，东一只、西一只。
方承越发觉了，低下头看了看那一对白净细腻的纤足，脚趾却是圆嘟嘟的，很稚气的微微翘着，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煞是可爱。
把她按回凳子上，方承越蹲下身子，拾起她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却没给她穿上，随手往一边一放，把她的脚趾包进他的大手里。
画室里开着暖炉，红通通的火光直往上窜……画室里温暖如春，征西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羊绒裙，露出一截子纤长的小腿，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所以就没穿袜子。被他一双热烘烘的大手握着，脚就显得格外的冰凉。
郑征西的心跳一缓，想把她的脚从他的手上抽出来，浑身却软软的，使不上劲儿，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他的手吸走了。
一双细嫩的玉足在他那略带着薄茧大手里辗转，慢慢变暖……她只觉得一阵阵晕眩，脸也热烘烘的……
郑征西难免心头一软，腾腾地怒气也一下子熄灭了。一股内疚感随即泛上来。可不是么：他们的文定之喜近在眉睫，顶着方承越未婚妻的名头，去见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虽未做什么亏心事，郑征西脸皮子嫩，被他硬生生地逼出这种感觉，弄得她有些心力交瘁。
过了半晌，郑征西终于表态：“以后不许派人跟踪我。”深知他比她母亲要敏锐多了，也更加难以琢磨，让她难免有些发慌。
方承越没同意、也没反对，“如果你要见什么人，能不能提前让我知道？”明明是在发问，问出来的语气却又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征西也学着他不说同意、也不反对，低声问道：“你怎么防范我跟防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