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也开始征集军队,而且进度非常之快;虽然国家在短期内就超额完成征兵任务,但是三大夫心中却充满了忧虑。在一次秘密会议中,三人一致认为不能把晋军的指挥权交给晋怀公,这倒不是因为他没经历过战争、不懂军事;而是怕他一旦发起疯来,晋军就要与秦军玉石俱焚。
但是三大夫考虑到他们在政见上历来存在分歧,晋怀公又是个善猜多疑的家伙,如果三人在指挥权归属问题上罕见地统一口径,晋怀公一定会逆众意而动,把权力强行抓在自己手里。三大夫于是导演了一出三簧戏。
在出师前的朝会上,吕甥请求晋怀公率领全军出征。话音刚落,郤芮马上跳出来反对,他说:“韩之战的场景犹在臣的眼前,晋国不能再重蹈覆辙。君主的出现会极大地激发敌人建立功勋的战斗**,而我军为了保护君主安全,就需要配置大量卫队。如此不但将君侯置于险地,而且其他部队的作战也会受到干扰和束缚。
“但是,如果君主留在都城内,我军的顾虑就转移到敌军身上,军士们可以尽情杀敌而毫无负担,敌人却因为担心自己君主的安全而畏首畏尾。重耳的地位低下,身边的保卫力量薄弱,我军不需要制服秦伯,只要杀掉重耳就能达到目的了!”
吕甥已经入戏太深当然也是因为他与郤芮的糟糕关系,他高声指责郤芮打击晋军士气,助长敌军的嚣张气焰,把君侯当成累赘而不是最高统帅。
而郤芮则反唇相讥,嘲笑吕甥只会防空炮,只会重复韩原之战的战前会议上的陈词滥调,一点独立思考能力也没有。
郤称则帮着郤芮,当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晋怀公宣布退朝,并要求三大夫留下。在后面的讨论中,吕甥不再坚持之前的意见。晋怀公随即宣布由吕甥率领上军、郤芮率领下军迎击秦军,自己与郤称守国。
三大夫在出征前又秘密聚在一起,他们仍然像荀息忠于献公那样忠于惠公;他们不忍杀害怀公,只是决定在适当时机把他从君位上赶下去。
秦军渡过黄河,晋国史官董因在河东迎接重耳,他是受到怀公迫害才逃到此地的。
秦军首先包围令狐,令狐不战而降;秦军又乘胜出击,连下桑泉、臼衰两城。
晋怀公此时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堕落之上,以不顾未来的态度纵情声色。郤称趁机把一切权力抓在手中,他不时地向怀公传递编造的、虚假的坏消息和被夸大的、真实的坏消息。
二月,晋军在庐柳集结,并在此地迎接敌军的到来。秦军很快到达晋军对面,公子挚作为秦军使者进入晋军营地;接待他的是晋上军大夫郤縠。
郤縠是位具有古典名士风范的人物,他忠于公室而不是君主,担忧国家的命运而不是个人的。公子挚也并非去向晋军下战书,而是提出就晋国的未来进行会谈。
郤縠没有当场答复他,只是很礼貌地表示他会将对方的要求向上汇报,然后把他送出军营。
消息传到绛都,郤称见时机已到,立即慌慌张张地对晋怀公称晋军已经“变节”,大夫们已经宣布效忠重耳,秦晋联军已经向绛都开来。晋怀公终于忍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而逃亡了,他的举动马上被晋人解释成主动放弃君位。
局势已经明朗,重耳取得君位已成定局,剩下的只是登基的程序问题了。晋师后撤到荀,秦师则原地未动。
重耳指派狐偃代表自己与秦、晋两国大夫签订盟书。盟书的内容是,晋人拥立重耳为晋侯,秦人表示支持;新君即位后各大夫各司其职,官位保持不变;除了罪大恶极之人以外,有司将不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狐偃把盟书带回秦营,人们纷纷向重耳道贺。重耳呆坐在帐中,机械地向道贺者表示感谢。他至今无法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一个流亡在外十九年的落魄公子,本该无声无臭地老死他乡,如今国内巨变,他在秦国的支持下居然登上君主之位。
狐偃说,子圉那个杂碎都能继承君位;而重耳在各方面都远胜于他,为什么反倒不能呢?
三天后,晋军按照约定派出队伍迎接重耳。秦穆公担心晋人使诈,送给他一支由虎贲勇士组成的卫队;重耳就在这支军队的保护下进入晋军大营。
晋人普遍感到惭愧和担忧,他们看到未来君主竟然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同胞,以至于竟然需要异邦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大夫们也不敢想象新君将来会对他们展开怎样的报复。但是重耳说,他既然是上天钦定的新君,他就不能做出上天所不齿的恶行,这才使大夫们心里稍稍安定。
几天后秦穆公见重耳已经安全,就把卫队召回来,秦师随即撤军回国。
重耳决定在曲沃的武公庙中举行加冕仪式,他选择曲沃的原因还在于他要借此表达对恭太子申生的深切怀念。当太庙的钟声庄严地响起、重耳被大夫们簇拥着走出武公庙大门时,他就被后人称为“晋文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