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梠几乎昏过去,张启元越说他越担心,没想到事情那么严重,现在十分后悔贪图虚名,搞啥子西清诗话。
“事不宜迟,大人赶紧上奏辞去官职,我去求太子说话。”张启元见韩梠那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王秀在,肯定不会吃惊,韩梠就不是个有骨气的人,历史上作为江州守臣,不组织军民抗击金军,自己弃城而逃,这种人还有什么指望。
王秀却应约前来拜会蔡京,他没有避嫌,也没有必要避嫌,大大方方进入府邸,堂堂正正在客厅说话。蔡京动作很困难,眼也看不清楚了,但思路还算清晰,无外乎要通过王秀周旋一二。
没有办法啊!儿子把重臣都得罪光了,可谓墙倒众人推,大儿子还屡屡鼓动赵佶杀人。
他很后悔把权柄交给蔡绦,本以为几年的蛰伏,儿子能卧薪尝胆,至少能谨慎谦恭一些。哪里想到能得罪的他不曾得罪,不能得罪的能得罪了,还搞什么西清诗话,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想想真是冤孽啊!当年他为了对付旧党,树立他在新党的领袖地位,搞出的乌虚子有蛾子,倒成了儿子死穴。
他还拉不下脸求王秀,不过是以仗长者身份勉励,着重点了王秀和蔡易的关系,其中味道让人品味。
王秀也没有提公务,多是在向蔡京请教学问,问得多、听得多。不能不承认蔡京学识的渊博,生活阅历的丰富,让他受益良多,静下心来回顾人生的蔡京,再也不是奸猾的老世故,而是一位唠叨的老人。
他明白这位老人的用意,可惜有心无力,委婉地表达和蔡易的交情,算是给了老人一个承诺。
他在回程中心情很不爽,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总是提不起杀蔡行的决然,不是他放弃而是另有打算。
蔡京的一生经历,有如从神宗到徽宗的总结,四代帝王的跨度,多少名臣将相的兴衰,无非总结了‘与人方便、大家方便,欲成大事、先精纵横’十六字真言。
他忽然意识到,在老太师落幕前,他有些太急躁了!蔡行必死无疑,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但现在还不时候,毕竟公大于私,他不可能为了区区蔡行,把正事给耽误了。
张启元心急火燎地进了东宫,开口并没有请罪,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说“崇宁书禁”本就是党锢,是蔡京、赵挺之等人搞出来的,要毁了天下读书人种子。但是,天子金口玉言定了,韩梠冒天下大不韪胁从,罪有应得。
赵恒见张启元急匆匆而来,以为是为韩梠求情,没想到竟是这种说辞,不由地笑道:“卿家倒是好见识啊!”
“臣并非好见识,而是论是非,无论对错,在官家诏旨矫正前,大臣竭力劝谏而不是违禁。”张启元说的大义凛然。
赵恒作为帝王继承人,当然喜欢张启元的态度,标准的为人臣的做法,他不免慢慢颔首,口吻温和地道:“卿家忠直,但也太迂腐了!韩侍郎也是功勋后人,要是因此罢官,那也太过分了,会寒了世家人心的。”
张启元嘴角微抽,心里明白成了,最少韩梠有了太子的保护,就算有处分也不会太重。
蔡绦是不可能幸免了,赵佶再李邦彦的唆使下,火气彻底上来,蔡攸趁机再次进言:“官家,此獠蔑视禁令,不杀不足以镇宵小。”
“可恨.”赵佶却想到昨天王秀的话,却摇了摇头,几乎是重复王秀的话,决然道:“艺祖、太宗不以言论罪人,仁宗尚能容忍老秀才牢骚,朕是不如祖宗仁德,但拿一篇诗集杀人,会惹天下人闲话的。”
蔡攸哪个牙疼啊!看来赵佶是不打算动蔡绦,明显对老父还有情谊,不由地道:“官家宅心仁厚,臣叹服!但若不重处恐有人会以此为例。”
“卿家说的有道理,蔡绦就判个流放,韩梠嘛!罢官撤职流配安置黄州。”赵佶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复杂,沉声道:“卿家看。嗯,行哥儿上了请罪奏章,要主动请辞殿中省,朕心甚慰。”
蔡攸一阵揪心,他是想宰了蔡绦,但又想救儿子,始终无法自圆其说。既然赵佶不肯杀蔡绦,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反正蔡绦要倒霉了,只要被流放他就有办法,先把儿子保住再说,当下诚慌诚恐地道:“竖子狂妄,官家该给重重教训。”
赵佶摆了摆手,淡淡地笑道:“谁能不犯一点错,年轻孟浪要给机会改过,卿家回去断不可打骂,说两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