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近日来总是山雨欲来模样。

    王巡升迁无门,每天都忙着上下打点;邬氏才给晴姐儿定了亲,整日里压着她在房中练女红学中馈;两个姨娘一个常年礼佛一个称病不出;后罩房里,如意被软禁,娴意病得人事不知……

    偌大的一个家,住的这么些主子,一时间连饭都吃不到一张桌上去了。

    “还是没醒?”

    府医又来诊脉,老爷子掐着娴意的脉象沉吟片刻,又看一看还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人,眼里闪过一点了然:“高热已退,人却不醒,这实在不应当……老朽须得再斟酌斟酌药方。”

    苏嬷嬷站在一旁,闻言分外忧心——她特被邬氏派来密切注意着娴意的病情,唯恐这位三小姐被下人一个怠慢香消玉殒,王巡那些个龌龊心思又要摊到她家小小姐身上。

    什么小小姐定了亲了,那三小姐身上还是一桩十几年的娃娃亲呢,不一样被连哄带骗地弄来京城了么?

    她觑着府医走到外间,便悄没声跟出去,避开旁人问道:“老郎中,老郎中且慢。您瞧我们小姐这情形,可是有哪处出了差错么?”

    府医瞧她一眼,拈须不语。

    “求您给指点一番……”苏嬷嬷顿时心头一紧,她掏出早备好的荷包,悄悄儿递进他手里,复压低了声音恳求他,“不瞒您老,我们三小姐早许给了贵人,再没多久便要出门子了。这倘若有个万一,做奴婢的实在担待不起啊!”

    “您就当是日行一善,给咱们透个底儿罢。”

    “嬷嬷这不是为难老朽么?”府医不肯收她的荷包,“老朽只尽力便是,旁的嬷嬷还是莫要再提了。时候不早,老朽明日再登门请脉。告辞、告辞。”

    府医守口如瓶,苏嬷嬷也是无奈,只得遣了丫鬟送他出门。

    她又往内室去瞧了一眼,娴意仍是脸色蜡黄地躺在榻上,半点醒转的意思也无。苏嬷嬷越想心中越忧虑,忙随意寻了由头回去与邬氏商议。

    正房里,邬氏手把手地教晴姐儿拢账。

    小丫头学得头晕眼花,一见苏嬷嬷进门,乳燕投林似的扑进她怀中,半是撒娇半是告状地求她给说说情儿,好教母亲饶过她去。

    邬氏被她气得没话说,索性摆摆手放她去侧间找仪哥儿顽:“怎么就单只拿你没法子……去罢去罢,正好你去陪你弟弟顽一会子。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合该是我欠你!”

    “谢谢娘!娘也累了半天了,便喝口茶,我待会儿就回!”晴姐儿倒是嘴甜,一溜儿小跑回来抱了抱她手臂,笑得见牙不见眼。头上那一对米珠攒的蝴蝶也跟着颤颤地摇,好似一眨眼便要飞出去一般。

    直望着那小鸟样快活的丫头头也不回扑棱出去,邬氏这才敛了面上笑意。

    “怎的回来得这样急,是那边儿有变动了?”

    苏嬷嬷苦涩地摇摇头,附在邬氏耳边低声道:“三小姐一直不醒,郎中今儿诊过脉,说是要换了方子再看。老奴瞧他面色,似是不大好。”

    “不大好?”邬氏一怔,旋即蹙紧了秀眉,“他可说了是怎么个不好法儿?”

    “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让过了今夜再议。瞧他那般作态,老奴便寻思着,这郎中是不是瞧情形不大好,怕咱们怪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