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的,头上高照的艳阳让沈筝不禁怀疑,昨夜那绵延的雨是否只是她昏沉梦境中的一个幻象。
她昨日烧伤的手如今也只留下了一层层淡淡的印记,只有看得仔细些才能发现端倪。
“真是好药。”沈筝此刻正坐在县令府外的一辆马车中,默默等着外面的侍卫唤她。
她现下无事可做,便又拆开了谢齐然交予她的密旨,上面写的“沈家嫡女”这四个字她每次看到都会有些恍惚。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了,沈家嫡女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叫的出口的称号,京城姓沈的人家并不少,而她家的“沈府”二字只是挂在门侧的一个很小的木牌。
而嫡女二字就更可笑了,她父亲沈远道年轻时还只是个裁缝店里的伙计,根本没钱纳二房,无妾只有妻,沈筝的嫡女身份虽是属实,但总还是有莫名抬身价的意味。
沈筝上一辈子在宫里看尽了人情冷暖,也以命相抵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皇家无情。她选秀前夜逃出南临的时候,就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论如何,这辈子都不能再和皇家之人有半分瓜葛了。可惜在遇到谢齐然后,她还是重蹈覆辙,上赶着成了他手上的一把剑。
可这柄剑指向谁,要索谁的命呢?是下旨杀他的皇帝,还是让她蒙冤的陆家,沈筝现如今还是没算明白。
被人锁了命,可她却不知道去寻何人报仇。
沈筝烦躁地攥着手上的密旨,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先去外面透气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侍卫终于开了口。
“王妃,午时到了。”
沈筝闻言,扶了一下头上的发髻,又拿银镜照了照,这才慢悠悠地下了车。
“跟我走。”沈筝把包着密旨的帕子给了身旁黑夜劲装的侍卫,便领着人大摇大摆地在县令府门口敲起了鸣冤鼓。
鼓声沉闷却又通透,一时间,县令府外路过的商贩都停下来看起了热闹。县令府外的这个鸣冤鼓自叶县令上任以来,就再也没有人敲过了,如今被一个身着打扮不凡的女子不紧不慢地敲着,也怪不得旁的人一个个地往上凑。
可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只是两两凑在一起,一边朝着沈筝的方向看过去,一边向身旁先到的人打听起来。
“这女的是谁啊?大中午的,竟敢在县令府门口撒泼。”
“就是,长得挺标致的,敲起来倒是没完没了,鸣冤鼓向来就是敲两声就行,这敲法是有多大的冤屈要报啊。”
“这小娘子打扮的还挺招摇,怕不是哪个酒楼里卖唱的吧,被客人轻薄了,所以来这鸣冤?”
“就算真如你所说,那也是活该被人轻薄,来县令府也敢穿成这般,是不是想要让县老爷也疼惜疼惜她啊?”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沈筝不过是在门口敲了几声鼓,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开始冒了出来,直往她耳朵里面钻。她听得刺耳,刚刚就酸痛的额角也开始向她跳着抗议。她扭头向身旁的高个黑衣男子示意了一下,拿着鼓槌就朝那群笑得最欢的男子走去。
这便是方才最先开始出言不逊的那伙人,沈筝走过去斜着眼打量了他们两眼,发现对方穿着不凡,并不像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更像是哪个府里的少爷。
游手好闲之人才是最爱传闲言碎语的人,沈筝也没多说话,把身后侍卫握着的佩剑拿过来,将鼓槌递了出去。
她满脸担忧神色,捂着眼睛不忍道:“别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