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褔的小孩,从出生前就是了,母亲怀着我辛苦做工,日子苦涩。我出生後并没有带来多少福气,仍是那样的苦涩,甚至更凄惨,母亲月子没坐满便又去工作,大大伤了身T。可以说,我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我出生在一九八零年──民国六九年的夏日,我的名字之所以叫江Ga0,是因为母亲希望我能成为一座大山让她可以依靠,故这般为我命名。我国小时只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这样好的名字、这样美好的期盼,读书加倍地努力。直到国中时母亲嫁入俞家,我发觉自己就算长成大山,母亲也不会需要我了,加上不断地受到俞家人侮辱与差别对待,我没有走歪,只是堕落了。
我讨厌打架;讨厌cH0U菸;讨厌喝酒,每当我看到学校有人自以为这样很帅时,我就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们是智障,但也不想去招惹是非。可後来这样厌恶这三件事的我却沉於酒海之中,菸也cH0U过几回,完全不把自己的身T当一回事。
回到我所知道的、我与他的最初,那日我被b着cH0U菸,不服致使手被刺了一刀而进了医院,醒来时那在一边削苹果的少年。
说了几句话後发现他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可憎,我开始与他亲近──一曲《卡农》、一部电影、一把大红伞、一场运动会、一次重感冒、初尝的禁果......还有那个有白sE飞鸟的、互相追逐影子的夏日午前时刻。若能删除这一切,是不是我们两个就能各自走各自的安稳人生路了呢?
我脑海中闪过像照片一般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林新诚在教室後方,像看护与病人般地在游荡,那份单纯而美好的友情。在JiNg神病院里与尹海佳的认识是使我不被嫉妒驱使而做出伤害俞景辰与她的绝对保证,她给我的那一杯水──大旱後逢甘雨的放松与安心,那一架留给我抒发情绪的钢琴。安适闵时刻对我这个「图书馆蘑菇」的关心,毕业时不舍的拥抱与我对他班机是否安全起降的担忧......
与我已有三年未联络的林新诚却常在T育台看见,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羽球国手,未来可期。尹海佳大学毕业後赴英就读哲学硕士及博士,考取了教授执照,目前兼职写作。安适闵在台北的一家上市公司做总经理,前阵子还有出来吃饭,他还笑着说图书馆蘑菇终於不再是那个不善交际的蘑菇了。
俞景辰继承了家业,商务繁忙,与我再见面时,剩下的,便是无奈与怅然了。
我吗?还是一个正在努力的医生,大学毕业後全心投入了工作,没什麽成就,倒是和其他同事一起救过几条生命,也算是积了些德吧,在我这罪孽的一生。
一位又一位的过客,他们的影像都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每一幕都是回忆,除了这些记忆带给我的感受之外,便无旁的了。
当影像终止播映时,我突然好累好累,被丢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在听到了心跳归於平静、手术室里那也算熟悉的「哔」声时,我的身T无奈地躺着,再也动不了了。
那曾经是别人生命的终止巨响,现在,怎麽也无法想像是我的。
我推开一扇大门,老先生正在小楼门前浇着梅树,听见我的脚步声,抬首看我,笑道:「《卡农》弹得很好。」我看着老先生慈祥的眉目,一阵酸楚,道:「是爷爷教得好。」他做出责怪的表情,道:「不是我教得好,是你一路走来,磨出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