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房中皆是女眷,从未见过这等阵势,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见家主跪下,纷纷跟着跪地,啜泣惊叫不止。
她们身在西北首府怀远,自然对夏大帅的名声耳详能熟。
魏瑜虽平庸却好歹出身世家,礼仪融入血脉。他方才慑于夏枫周身凛冽,一时乱了方寸,刹那间回过心神,跪直拱手:“大帅此言可谓诛心,魏家百年来诗礼传家,以仁义礼智教导子孙。魏某不才,绝不敢通敌叛国。”
方才夏枫与魏老夫人一番祖孙情深,一时没有人能意识到屋里的娇美女子是传言中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此刻她杀机毕现,脸色凌厉,襦裙珠钗挡不住满身冷寒。
“呵。”夏枫轻嗤一声,扫视满屋子惊恐失措的女眷,又看了眼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魏姨娘。
“枫儿丫头,枫儿。”魏老夫人见此情此景,再也躺不下去,可惜满屋子下人全跪在地上,她只得自己艰难地坐起,“你……”
夏枫忙上前扶了一把:“外祖母,您说。”
“你有公务要处理,先把这一屋子妇道人家打发了。”老夫人借力坐了起来,挪起双腿要想要下塌,“好给你腾个地方,不然……妇道人家没个轻重,万一出去碎嘴,说了不该说的,耽误你的正事可就不好了。”
“您躺好,不敢麻烦老祖宗。”夏枫直觉今晚自个儿亲娘要托梦打死自己,按住老夫人,转头对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舅舅也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魏瑜被她吓了一通,也不敢脸黑了,站起身恭谨道:“大帅过府可是有要事?不妨借一步说话。”
“想见舅舅一面不容易,晚辈只得出此下策。”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夏枫不娇也不软了,负手于身后,扫视一遍房中众人,冷声道:“各位嬷嬷以及姐妹们既然能在老祖宗跟前伺候,想必都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说完看着房里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对魏瑜彬彬有礼地伸出一臂:“舅舅,请。”
魏瑜拢在宽袍大袖中的手指狠狠攥拳握紧,面上却带了几分违心的笑意:“不敢,大帅先请。”
夏枫斜斜瞥他一眼,不再客气,转身走出里屋。
魏瑜虽是魏家家主,却身无官职。他身上带着世家的孤高轻傲,看不上朝堂职务,亦看不起地方官员。
但近些年来,乱世纷争,谁拳头硬谁才是老大,世家大族的地位不复以往,所谓体面,所谓孤傲,倒成了块庸人的遮羞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魏家族人都还活着。纵使魏家族里的小辈们一个赛一个的荒唐,魏家兄弟也没人拿得出手,却掩盖不了魏家人掌控西北盐铁的事实。
夏枫例行应酬的时候,偶尔还是能见到这位舅舅的,二人没什么甥舅感情。夏枫从不给人客气,自然也没给过这位舅舅好脸色看。
“今日来得突然,舅舅万勿怪罪。”夏枫走在前方,嘴上说着勿怪,话中一点诚意也无,“这也是没办法,我之前每次派人给您传话,您都避而不见。”
魏瑜猜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得小心应付:“属下这两年年纪大了,身子骨愈发差,真不是刻意躲避大帅。”
“本帅近日收到了几分线报,”夏枫走进书房,转身看着他关门。直到房门合严,才缓慢吐出下一句:“各项证据直指舅舅您,通敌叛国。”